而后面这几日的围猎,圣人便只在猎场外的宴席上饮酒赏歌舞,并没有亲自进猎场狩猎,众人便放开了手脚,卯足了劲儿要拔得头筹,在圣人面前得个赏露个脸。
韩长暮和金忠都没有下场,连甲胄都没有穿,只是穿了寻常的骑装,牵着马在猎场四周慢慢巡视。
“司使大人头一日便没有下场,今日也不下场,这头筹怕是要旁落他人了。”金忠勒紧了缰绳,双眼中隐含审视的冷光,直直盯着韩长暮。
韩长暮神情如常,对什么头筹不头筹的全然并不在意的样子:“明日晚间的大宴,金指挥使可有安排了?”
不说这话则已,一说这话,可是戳到了金忠心肠上,他的眉峰紧紧的蹙了起来。
说起来他不是头一回来玉华山,也不是头一回操持宴席的护卫一事了。
明日的晚间宴席,宴请的是所有伴驾而来而来的官员及其家眷,人数之众蔚为壮观,又是男女同席,可不是平时宫中设宴,分成两个殿宇招待的情形能比拟的。
人多眼杂,容易口生是非,更是半点差错疏漏都不能出。
不过往年行宫里摆大宴也从没出过岔子,金忠也是做熟了的,可今年却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几日和韩长暮一同在山里布防,虽没有结下多么身后的情谊,但对韩长暮这个人的品性和能力,金忠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人冷是冷了点,嘴是毒了点,但不失正派。
金忠思忖道:“原本是以为狩猎这几日会有什么风波,可,我这心里就有些忐忑,唯恐大宴上,会起什么波澜。”
韩长暮看着不远处的深林,隐有箭光穿梭闪动,马蹄声、吆喝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听着这声音,狩猎的人群似乎离他们极近,可实际上这山里空旷,声音能传的又远又清晰。
这些人离得很远,根本听不到他们二人的低语。
韩长暮思量片刻,他虽然暗地里打发了几个有嫌疑的厨子,但玉华山行宫里伺候的人众多,终难以将所有隐患都提前拔除干净。
“宴请的人都是背景清楚的,也不许带利器进殿,不太容易在众目睽睽之下生事,但是行宫里偏殿众多,总有看不到的地方。”韩长暮沉声开口。
虽然韩长暮的话说的语焉不详,如同隔靴搔痒,但金忠心头一跳,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人会去偏殿,除了伺候的人,那就是别有用心,打算让宴席出点乱子的人了。
金忠兴奋一击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怎么只能在设宴的大殿布防呢!”他笑的一脸憨厚:“素来大宴都是人家坐着咱站着,人家吃着咱看着,这回咱也好好的看一场乐呵。”
韩长暮嘴角微抽,是谁说的羽林军只会是金忠最憨厚老实,憨厚老实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看了世人口中的老实头一眼:“金指挥使所言极是。”
金忠这才反应过来,韩长暮跟他可不一样,人家是正正经经的韩王世子,年纪轻轻就身居二品高位,是坐前排席位的人!
他方才那话可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但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拍了拍额头,爽朗一笑:“忘了忘了,司使大人也是在宴席上座的人。”
韩长暮挑唇微笑,不以为意道:“可惜我没有乐子给金指挥使看了。”
金忠哈哈大笑:“这好办啊,我若是看到别的乐子,一定拉着司使大人一起看。”
韩长暮和金忠相视一眼,微微挑眉,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这一场狩猎一直持续到下晌,众人的收获皆丰,都去了礼部的负责登记的官员那里做个记录。
狩猎并非是以一日的收获定胜负,而是将三日的收获加总起来,算个总数来分出高下,而每一日的胜者,也会有丰厚的赏赐的。
男女的狩猎收获也是分开来计算对比的。
如此一来,每个人的机会便都多了起来,不单单是郎君们卯足了劲儿,连往日走两步都做西子捧心的柔弱小娘子们也不装模作样了,个个翻身上马,拉弓射箭,英姿飒爽。
热闹了一整日,永安帝到底上了年岁,也有些精神不济,草草的说了几句鼓励赞赏的话,便移驾回了行宫。
众人也渐渐散去,猎场内外的喧嚣一下子就散尽了。
韩长暮这才面无表情的慢慢往韩府的别院走去。
刚走了一半,斜拉里边冲出来个人影,把他吓了一跳,正要抬腿踹过去,那人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嘶哑道:“别踹,别踹,是我,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