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的到来,重新提及刘芳的名字,和过往沾边的一切,都可能是打开林大海记忆的钥匙。
于是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林小雨生前的生活区,搜罗了一些她的旧物,交给了卢东。
在审讯林大海之前,还是先让他看一遍林小雨的遗物吧。
我也不敢打包票,也许只是我想的太多,林大海本性即是恶毒狡猾的。
我默默地叹息,这是我在这个案子里发出的不知道多少次哀叹。
局长曾说,多愁善感是一个警察的大忌。我总是那个在禁忌边缘拼命试探的人。
我打断思绪,到了城东监狱。
有警员证,很快我就见到了刘芳。
刘芳两眼空洞,四肢僵硬地朝我走来,蓝白条纹的囚服挂在她身上,像是一个浸满水的麻布口袋,沉重地压住她的灵魂。
知道她一心求死,所以轻易搭理人,我来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也不准备和她拐弯抹角。
待她坐好,我淡淡开口:“是林大海杀了林小雨。”
见她毫无反应,我将录了林大海口供的录音笔打开。
“刘芳就是个臭婊子!他妈的骗了老子那么久,害老子带了那么久的绿帽子!”
“林小雨就该死!不是我的孩子,就该死!”
刘芳听到这里暴跳如雷,她在玻璃窗那头拼命拍打着玻璃窗,嘶吼着我听不见的话,身后的工作人员见状,厉声呵斥她。
她对着狱警拳打脚踢,手口并用,闹得整个会面室不得安宁。
我将林小雨生前最后一幅画悄悄塞进了底下小小的窗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幅画上,有林大海,有刘芳,有林小雨,还有一大片开得灿烂的萱草花,将他们一家三口围成一个大大的爱心。
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哪怕郑坤再度回头,刘芳也是拒绝了他的。
假如林小雨没死,刘芳不会去找郑坤,周志豪、刘洋也就不会英年早逝。
纵使他们二人品性如何恶劣,那也不是个人能定夺生死的。
当年我们年纪都小,而我还依稀记得,那个扎着羊角辫眉眼秀气的小姑娘总是像萱草花一般纯洁灿烂。
愿有来生,让她投身好人家,再续上这辈子父母的宠爱,待字闺中,再嫁一户好人家。
结案那天,队里组团开了庆功会,连局长都来了。酒桌上大家喝得醉了一地,唯有我和局长还清醒地端坐着。
这时,局长给我倒了一小杯白酒,示意我喝光。我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是我今晚喝得第一杯。
局长见我喝完之后半晌,方才开口道:“喝完这杯酒,就回家吧,不许开车啊!”
我有些不解,但架不住我想回去的欲望,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洗完澡后,我开始整理连环碎尸案的经过,我想,等我老了以后再看这些,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多愁绪了?
谁知道呢?等我老了再说吧。
末了,我又想了想,一笔一划工整写下结语: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