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上变得安静了。
钗头凤望着逐渐深邃的夜色,静静出神眼神恍惚,不晓得想到了何人何事。
今夜没有月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角楼上有几盏黄灯,可能是因为黑夜太过浓郁,那几抹澄黄显得格外卑微。
它们小心翼翼地摇曳在钗头凤眸中,明明亮着又好似没亮。好在是黄灯每一层都有,哪怕被夜风扑灭几许,仍能瞧见方寸之间的轮廓。
像这样的不眠之夜,足足又持续了四天。
北齐西梁联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雁南城内外的屯兵也愈发夯厚。
六月二十九日,未时末,姝琊阁。
花晓霜静静倚靠在阁中凭栏上,旁边放着一只鸟笼,里面是她豢养多年的金丝雀。
今天是她大婚出嫁的日子。
作为两大王朝缔结连理的关键人物,花晓霜没感受到丁点被尊重的意味。
毕竟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到现在,除了李七月这个外人,再无一人过问过她的意见。
姝琊阁并不算大,鸟笼也不过两尺见方。
她看不到外面的模样,亦如金丝雀瞧不见真正的蓝天。
贺华黎偶尔会来给她请安,这老太监句句嘘寒问暖,可花晓霜能听出他的逢场作戏。
与其说是来问安,不若说是来瞧瞧她是否还活着,是否会因为联姻一事做出傻事。
这都是贺华黎的分内之事,就算他瞧着花晓霜长大,就算他带着几许老人对晚辈的亲昵,可已经懂事的花晓霜明白,这不过是他为了不出差错的例行公事罢了。
以往花若虚尚在世时,隔三差五还会接花晓霜出宫赏乐。花晓霜也清楚哥哥为人跋扈,不过他对待自己还是挑不出毛病的。
眼下唯一疼爱她的哥哥也不在了,她自花若虚出事后,也再未离开过姝琊阁半步。
西梁女帝已经亲自下诏,直到大婚缔结圆满礼成前,花晓霜都不能随意离开姝琊阁,亦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入阁会见。
花晓霜心里若说不气是不可能的,她很想找女帝理论一番,无奈她根本没能耐出阁,再者说区区一个列国缔盟的工具人,又何尝入得了女帝的眼呢?
花晓霜也很想念李七月,可她心里也清楚,中都府的态度不明朗前,李七月是万万不可能再来寻她了。
若她当真嫁到了北齐白玉京,今后想再见只会难上加难。虽说李七月修为高深不受藩篱,可她毕竟是前朝唐王之女,有形藩篱虽不在,但无形的藩篱却比比皆是。
唉,说白了都是苦命的女子,生来就注定不会顺心顺意过活。
正恍神间,阁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小姐,奴婢们来伺候您梳妆了。”
“这么早?”
“时辰不早了,贺公公再三叮嘱,让奴婢们手脚麻利些,切勿错了车驾出城的吉时。”
“贺公公人呢?”
“贺公公去东城门了。”
“东城?”
“是的小姐,您未来的夫婿,北齐皇嗣张洞玄,已经驾临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