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赤阳子赞许，苍松子又是热泪盈眶。

“师父！弟子一路苦苦支撑，走到这里只为劝你回头！只要弟子还活着，偃师一脉就不会断绝香火！不用倚仗任何邪魔外道，傀儡术便可登峰造极，天工开物，偃师造人，这是你曾经说过的，弟子直到今天都记得！”

“天工开物，偃师造人哈哈哈，天工开物，巧夺天工哈哈哈。”

赤阳子发出一阵阴笑，笑着笑着又疯癫似哭。

“师父，弟子今日捏碎偃卷无怨无悔，世上可以无我，却不可无师尊！若以我一腔热血，能换师尊回归正途，弟子即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正途？”

赤阳子闻言又是一阵狂笑，无望僧亦撇着嘴巴，哂笑着摇摇脑袋。

“徒儿啊，为师此生最不后悔的，便是入魔修行。”

赤阳子短短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将苍松子的慷慨激昂全数淹没！

“与之相称的，为师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创立了偃师一脉！”

赤阳子的语调愈发狰狞，他的面部逐步扭曲，根根血管在黑瘦的面颊上游走鼓胀。

抬手打断想回应的苍松子，赤阳子继续往下喃喃。

“好徒儿，此番你自绝修为乃是好事，毕竟自你之后，世上所有错误的偃师便都死绝了。老朽纵横天下百载，曾自诩天资过人，无论铸剑还是傀儡，都有股人定胜天的傻气。好在眼下悉数顿悟，虽蒙受世所不容，老朽亦无半分悔改。毕竟这方世界本源的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数清醒者的手中。”

赤阳子言罢，摊开双手指了指身后两位，随后他扬起脖颈，用沙哑的嗓门，喊出一句歇斯底里的话。

“我们，便是这方尘世中少有的，真正被天道垂怜的醒着的人！”

“胡扯！”

听闻此话的苍松子怒不可遏。

“你不是我师父，家师赤阳子，一生笃信创造之道，矢志不移，金石为开，你到底是谁，从我师父的肉身里滚出去！”

“不要激动，他在说实话。”

秦逍在苍松子背后缓缓传渡真炁，以温和真炁助他静气凝神。

虽不可能对赤阳子施展无妄悬钟，可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在直抒胸臆，这些年秦逍倒是愈发看得透了。

果不其然，赤阳子闻言一脸阴翳，进而捧腹大笑。

“创造之道？喝哈哈哈哈傻徒儿啊傻徒儿，天龙赐法福泽万生，这世上的一切都由神龙赐予，山川草木皆由无妄天化成，你我本就是上苍铸造之物，受天恩垂怜的凡客，何来创造一说？老朽承认，先前我的确想造出所谓的【完美傀儡】，可自生自灭，拥有自由意志，甚至可修炼登仙！但依照先前创立的偃师秘法，无论是死物、不朽物、天材地宝亦或鬼魂妖灵，最终做出来的东西，只会是眼前所见这些歪七扭八的畜生！即便名头喊得响亮，依旧不算完美无瑕！毕竟它们是死的，不是活的！”

这番话说得玄而又玄，赤阳子言罢摸摸胸口，下一刻露出一抹隐秘微笑。

“不过自从接触了魔道，老朽才明白何谓苍天不薄，何谓醍醐灌顶！”

赤阳子越说越快，按压胸口的老手亦越陷越深。

“我等既为苍生所化，生灵既为万物灵长，为何不能成为绝佳的傀儡炉鼎？每一位傀儡偃师，之所以无法臻至完美，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

“做不成事，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自身已是【完美产物】，又何须向外索求？偃师一道真正的傀儡线，不在于牵扯外物，而在于探索自身！一位追求虚无缥缈的【创造】，不若追求大智若愚的【改造】，一旦想通这一点，便是站在了无妄天的肩膀上，去俯瞰那真正的寰宇星辰！”

噗嗤！

说完此话，赤阳子一掌拍碎了自家左侧胸骨。

那只干枯的手掌，直接狠狠戳进了自家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