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月的一个傍晚,北京的天空大雪纷飞,站台广播开始通知:开往广州的t47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所有工作人员做好发车准备。
鼻青脸肿的蒋凡,行色匆匆的赶到,在列车员关闭车门前一秒,终于登上了这趟列车。
他二十出头,身高一七五,身材有些清瘦,穿一件带有补丁棉袄,手里拎着个旧提包。
上车以后,他紧贴着车门,缩着脑袋朝着挂满冰花的玻璃重重哈了口气,用手掌擦亮一块区域,透过擦亮的玻璃朝外看,搜寻着把他揍成这副猪头模样的老头。
站台上的人群拥来拥去,却始终看不到那个身影。
火车鸣笛,车轮滚滚向前,见不得分离场景的李酒罐,从躲在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年过五十的他,满头白发、酒糟鼻、两颊瘦削,脸上布满岁月沧桑和劳作印记。
望着远行的列车,他满含热泪自言自语道:“这么个纯良优秀的孩子,怎就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呢!”
昨天,蒋凡还是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眼看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一场意外之后,让他标榜上道德败坏、行为恶劣的社会渣滓,被学校开除学籍。
求学断了出路,蒋凡就只剩下闯社会这条路了。
情同父子的师傅李酒罐问清缘由后,看到他颓废绝望的眼神真是恨铁不成钢,狠狠抽了他十多个嘴巴,才终于让沮丧的徒弟重新提起气起来。
找街坊东拼西凑了些盘缠给蒋凡做路费,又给了他一个信封,道:“你师兄去年退伍后去了东莞,这是地址,你去找他,在那里争口气,像个男人一样活着。”
此时,虽然年关将至,但到广州的火车票还是一票难求。
本身已经严重超员的列车沿途还在上客,少有人下车,座椅上下、车厢过道、行李架、洗手台上,甚至厕所里,各个犄角旮旯都挤满了人。
车子行至凌晨一点,车厢像闷罐一样密不透风,各种人味混到一起臭烘烘的,站了六个小时的蒋凡挤到漏风的车厢连接处,掏出烟刚嘬了两口,结果邯郸站到了。
眼见月台上乌泱乌泱的人群马上就要上车,这烟肯定是没法安生再抽,他舍不得浪费,拿手掐灭烟头,又塞回烟盒里。
蒋凡的家庭十分贫瘠,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打小就懂事的他认真好学,门门功课名列前茅,年年三好学生,靠着全村凑钱考进了重点大学。
抽烟这事还是大一打零工时,跟师傅李酒罐学坏的。
李酒罐来自河北沧州,师承北派名家,身怀武学绝技,但相貌却奇丑无比,孤孤单单一辈子也没捞着个老婆,平时没别的爱好,就爱喝点散装烧酒,因此被街坊四邻称作李酒罐。
师徒俩结缘于三年前,勤工俭学的蒋凡遇见喝多了躺在雪地里的李酒罐。
蒋凡心善,把李酒罐搀扶到一个屋檐下避雪,还脱下自己满身补丁的棉衣给李酒罐穿上取暖。
李酒罐醒酒后十分感动,于是收他做关门弟子。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扎马步,梅花桩,加上风吹日晒的帮师傅运煤球,从小营养不良的蒋凡跟随李酒罐练了三年多,身体看起来虽然仍有些单薄,但肌肉却是极为结实,力气也比从前大了不少。
皮肤也慢慢变成了小麦色,少了读书人那份书卷气,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看着师傅给拿的烟,他开始想念那个臭老头了。
列车员刚打开车门,乌泱乌泱等候的人群一窝蜂向车上挤,硬座上的乘客害怕站台上的人从车窗上翻窗进来,早早就关了窗。
拥挤的人群中,一位身高约莫165,白色风衣、红色围巾的女孩如鹤立鸡群,气质极为出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长相虽说不上绝艳,但绝对撑得起“漂亮”二字。
一双俏皮的大眼睛,不但让人感觉可爱,还时刻透露着精明。
漂亮对于女人来说,许多时候可以成为方便的通行证,可对于食不果腹急于挤上火车的这些漂泊客来说,就少了杀伤力,在拥挤的人群中,弱不禁风的女孩被可怜兮兮地挤得东倒西歪,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定挤不上这列班车。
蒋凡觉得她长得很舒服,心中生出异样好感,于是侧身抓紧车门边的扶手稳固身体,探身向女孩伸出手,道:“来,我拉你,马上要开车了。”
听到前面有人好像在和自己说话,又看到伸到眼前的手,女孩没多想,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握紧蒋凡的手。
蒋凡下盘稳住,朝后一拽,女孩连同她的时髦密码箱,被蒋凡一把拽进了车门,紧接着乘务员关上车门,她成为了邯郸最后一位乘客。
好不容易挤进车内,女孩已经累得大气直喘,满头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