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钧,听我讲个故事吧。”
秦铮吸着烟,缓缓的将往事娓娓道出,目光也随着回忆变得悠远。
“我爹跟我娘是青梅竹马,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又一起参加革命,但我娘命不好,快生我的时候恰逢鬼子扫荡,大部队要连夜转移,她大着肚子根本没办法跟着部队一起走,只好留在后方潜伏起来,这一留,就把命也留了下来。”
“我出生才三天就没了娘,我爹一个大老爷们会看什么奶娃娃?所以我十三岁之前都是被寄养在老乡家里的。”
“十三岁,我爹终于从部队退了下来,被分到了平原省一个专区工作,副业当县长,主业是剿匪,还娶了个才十八岁媳妇给我当后妈。”
“我后妈算是个很好的人,对我比对她亲弟弟还好,但是吧,十三岁的混蛋 孩子懂个屁,没心没肺没脑子,一天天的只有个玩心在身上,不是捣蛋就是惹祸,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没有着家的时候。”
“我妹妹出生前一天,我爹又带兵出去剿匪了,他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让我最近 几天好好在待在家里陪后妈,说我后妈随时都有可能生孩子,让我机灵点,有事立刻送人去医院。”
“我没当回事。第二天,大院里的小伙伴说在湖边芦苇荡里发现了一窝野鸭子,喊我去捡鸭蛋,我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我就这么在外头跟小伙伴们疯了一天,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家。”
“回到家,家里没人,我觉得奇怪,就跑出去找。邻居阿姨告诉我,我后妈要生了,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等我去了医院,我后妈已经生了,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妹妹。”
“我见了。她很小很小的一团,被裹在一个浅蓝色碎花布做成的襁褓里。我伸手 去摸她的脸,不小心碰到她的嘴角,她还会扭头想舔我的手指头。”
“但就是那么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说到这儿,秦铮顿住了。
他目光有些呆滞,猩红的眼眶里含着泪光,出神的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半晌没有再言语。
直到指尖的香烟燃尽,手指被热烈的温度烫了一下,秦铮这才被唤回神来。
他将烟蒂扔下,脚尖踩在上面用力碾了碾,这才继续开口。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明明谁都没有疏忽,却偏偏就那样轻易的让人把小妹妹抱走了。”
“我小妹妹很乖巧,出生的时候几乎没让我后妈受罪,所以我后妈生完孩子,人还是清醒的。”
“她没有睡觉,当时正半躺在床上跟家里请的保姆说话。小妹妹就睡在大病床旁边的小床上。”
“有个护士说刚出生的婴儿要打疫苗,我被一个短头发的护士喊去医生办公室拿 疫苗本,拿完疫苗本,我在住院部碰见了大院里的小伙伴,他问我明天还要不要去南湖玩,我说不去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去了,我就停下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耽误了一两分钟的功夫,等再回到病房,我小妹妹已经不见了。”
“我问我后妈小妹妹呢?我后妈说,护士把她抱走打疫苗了,还问我:你们不是一块出去的吗?为什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为什么没把小妹妹一块抱回来?”
说到这儿,秦铮扯了扯僵硬的唇瓣,自嘲的苦笑一声:“我当时就像个傻子一样。小妹妹都不见了,我还没意识到问题。还跟我后妈说我不知道,说我出去的时候小妹妹还睡在小床上,不知道是哪个护士把她抱走打疫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