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杨禹(1 / 2)

这是吴光琮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恐惧,尽管他没有生死之间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可杨禹等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中,他还是感受到了大明犹如一个被渔网捆住的巨人一般,越是挣扎这张网就越发牢固。

不知不觉间吴光琮的衣襟已然湿透,不知不觉间吴光琮只感受到了浑身无力,一种自己信仰崩坍的感觉。

昔日不畏寒暑苦心求学,省吃俭用指望科举翻身的时候,他可不曾想过这个世界早就没了改变的可能。

王朝末日又如何,农民起义又如何,如此庞大的一张利益网面前,就算哪个幸运儿靠着起义当上了皇帝也没用,就算建奴坐了天下也是一样。

士绅集团可以放弃至高的权柄,但终究这天下逃不开士绅的掌控。他们在每一个县,每一个村都有着难以想象的话语权和力量,谁来当皇帝都是他们在收税,谁来当皇帝也架不住他们在暗中操控朝局。

皇帝又如何,大明死的不明不白的皇帝多了去了,这般南北士绅争夺利益干掉对方的计划都能做出来,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恍然间吴光琮感受到了杨禹关切的目光,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恐惧中清醒,耳边便出现了宋应星消沉的声音:“想开点,我辈读书人改变不了世界,但至少守住良心底线仍旧可以给百姓做些事情。”

“吴兄这般出身也能考秀才,或许考举人需要一些妥协,但只要守住心中底线,他日未必不能公卿朝堂。只要我等守住科举底线,总还是会有人从底层走出来的,只要有那么一线希望,盛世也是可期的。”

宋应星这句话的底气并不足,这让吴光琮听的时候感受不到信心,可也正是这种信心不足的话反倒是给了他勇气,因为他能感受到宋应星并没有放弃。

杨禹还是那么乐观,甚至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对现实的无奈,反倒是他的乐观中充满了希望:“不必如此,年轻人终究会成长起来替代老人,老人终会行将就木走进枯塚。我们成功了会变成曾经痛恨的老人,我们失败了连被痛恨的资格都没有,世间走一遭无非如此,何必年纪轻轻就失去希望呢!”

沉闷的气氛中宋应升忽然击掌笑道:“精彩,还是杨兄通达,不然我还真就苦于无法劝阻应星了。”

杨禹笑道:“我本是家中庶子,出身那一刻便没了执掌家族的希望。世态炎凉一个小家族中就能上演的淋漓尽致,放大世间又何来苦痛。无非人心思辨而已,赚一文钱想着赚两文的事,赚一两想着赚十两,欲望膨胀了而已。”

说这话杨禹自斟自饮道:“吴兄不比纠缠,我们仔细谋划一番,未必不能在这既定的局势里谋取一番好处。只要我等拿到了资源,这未来就有资格成为操盘手的一员,执掌他人命运总好过被人执掌吧!”

吴光琮猛然惊醒,到不说杨禹这番话让他振聋发聩,而是他觉得杨禹说的就是每一个人的现实需求。

无论是他这种穷苦出身也好,杨禹等人这些世家子弟也罢,甚至高高在上的皇族又能如何,起点高不代表真的掉不下来,起点低也不见得真的爬不上去,这人吃人的世界本就是这般,多吃一口总好过少吃一口活的更长久。

想通了这层关系,吴光琮猛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这才笑道:“是及、是及,还是杨兄通透,一语让小弟看清了这世道本质。倒是杨兄可有谋划,这下一步又该如何?”

杨禹对于吴光琮的反应很满意,尽管他的这个做法值得商榷,可对于一个世家庶子来说,有一个有野心的盟友远比带着十个甘心躺平的人更有前途。

杨禹笑道:“范家那边要示警,传话的时候要把话语引导到范家在北边的生意上。威胁也好,暗示也罢,要让范家知道他们北边的生意已经有人觊觎了,他们在台南这里的谋划有很多人在关注。”

吴光琮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宋应升笑道:“南北之争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这种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洪武皇帝尚且也靠南北二榜维持表面平和,朝堂之争可是从未断绝。说白了就是权柄话语之争,这些事不能拿到朝堂上去讲,所以只能在下面相互划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