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默默听着。
说到这,叶氏抹了抹眼泪,清了清嗓子,转身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
她美目红肿,轻声说道:“阁下深夜前来,必有要事,我一介妇人,被人藏身此处,不知内里乾坤,你说,我听着。”
裴湛微微点头:“翩翩住在我的府上,我是魏国公府的世子裴湛,她……的确吃了很多苦,十二岁那年被叔母贩卖,几经辗转,一年前阴差阳错之下进了我的府里,成了我府中的一名养女。”
短短一句话,其间多少辛酸多少挣扎多少苦楚。
叶氏的脸色又悲又痛,神色哀哀。
说到这,裴湛顿了下:“叶夫人请放心,她虽然吃了苦,但好在有惊无险。”
叶氏扬了扬嘴角,眼里却含着泪:“魏国公府对我和翩翩有大恩,民妇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裴湛低头沉凝了片刻,看向叶氏:“叶夫人知道左相的为人吗?”
叶氏已恢复冷静:“当时花鸟使掳走我,我跳河逃生,是左相救了我。可他并没有放我归家,反而将我掳来了京都,被关在这个金丝笼里,我只知道这些。”
裴湛冷笑一声:“他是这么对你说的?那好,今日我便将左相的一切告知叶夫人。”
然后,裴湛将左相打着圣意的幌子,通过花鸟使到处掳各地美貌女子一事简单道来。
叶氏震惊非常:“你是说……其实,其实他才是真正掳走我的人?他跳河救我,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裴湛点头。
“所以,我的丈夫,其实也是他害死的?”叶氏紧接着追问。
裴湛再次点头。
叶氏瘫坐在玫瑰椅上,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女儿承欢膝下娇喊爹娘的岁月,脸上悲切:“好一个伪君子!我好端端一个家,就被他毁了,我的丈夫因他而死,我的女儿因他零落天涯,我的养子也不知在何处,而我却委身贼子,被困在此处当一个行尸走肉的木偶。”
裴湛决定再给她下一剂猛料:“不仅仅是如此,前不久,左相的一双儿女欲将翩翩绑至青楼拍卖,简直是要置她于死地,幸好奸计并未得逞。”
叶氏猛然抬头!
她的嘴唇颤抖,眼里又迸出泪来:“所以,你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裴湛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左相为人城府极深,在朝中势力极大,手段也非同一般,如今朝政十分不稳,左相一派的根基已在动摇,但我怀疑他一直留有后手。周庸其人,为人谨慎,疑心颇重,非亲近之人难以寻到他的把柄,如今想要扳倒他,还需要有力的证据。叶夫人,是左相目前唯一上心之人,若您……”
说到这,裴湛又顿了顿:“当然,若是叶夫人不愿意,我也会想方设法救您出去,我答应过她,要让你们母女团圆。”
叶氏定定看向他:“不,我愿意!我和我女儿已有四年多未见,也不差这些时间,只是……她很安全对不对?”
裴湛点头,声音低沉:“是,我会护好她。”
叶氏看向面前的男子,见他神色郑重,语调坚定,她忽然有了微妙的感觉,眼前的男子,似乎对她的女儿不一般?
她微微笑了起来:“魏国公府对我女儿的收留之恩,叶氏无以为报,我不懂朝政,也不知外面的风云如何,但只要是为了我女儿,我愿助裴世子一臂之力。”
裴湛这才道:“那……就请叶夫人多保重,裴湛相信,你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团聚。”
叶氏含泪点头:“既如此,还请世子速速离去,这里防卫极严,世子应当无碍吧?”
“无妨,他们醒来还需要一会。”裴湛沉默了一息,嘴唇动了动,又看向叶氏:“叶夫人,还有一事,燕鸿……也在京都。”
叶氏猛然抬头,眼里惊喜乍现:“鸿儿……他也在,那他这些年,去了哪里?”
裴湛低头思索了一会:“他曾回到上邽,未见到你们任何一人,几番寻找未果后,他便远走江南求学,他……在今年八月的秋闱中,中了江南乡试的榜首,现如今已至京都待考。”
叶氏今天的眼泪流的实在是多,她一会哭,一会笑,此刻,她语无伦次道:“好,太好了,他们兄妹俩已经团聚了吧……鸣成,你的要求,鸿儿做到了。”
裴湛半晌没有言语。
叶氏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有鸿儿在,我这个做娘的就放心了,鸿儿会护着她的……”
裴湛忍了忍,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话:“我听燕鸿说,他曾答应过养父,愿把翩翩当作妻子照顾她一生,可有此事?”
叶氏一怔,她看向眼前的男子,对方眉眼幽深,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叶氏微微点头,轻声道:“不错,我夫君生前确有此意。”
裴湛垂眼,低声道:“如此。”
他又抬头,将后期二人隐秘联络的法子告知了叶氏,才道:“裴湛现在离去,还请夫人多多保重。”
话刚落,他人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