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我吗?”王院长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祭日。”
毕峰的心如炸裂一般疼痛,那两个字就像是恶魔的双手,紧紧的掐着他的喉咙,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院长呼出了一口长气,调整好呼吸,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是在这救下了自杀的她,说是救,倒不如说是以性命相威胁。”
“自杀?”他想不通李雾为什么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嗯。后来我才知道生活给予了她那么多的苦难。”
毕峰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分钟前,他还在质疑她的人品,认为她是一个爱钱的女人。
“那天,我就是站在这棵树下要挟她,我说‘你不走回岸上,我就一头撞死,咱俩死后也是个伴’。我并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但还是那样做了。现在想来,我当时的决心还是带着一丝畏惧的。我并没有狠狠的砸向这棵树,但额头上流出血来,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便退回了岸上。她平静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自杀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毕峰理解不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只是痴痴的望着面前的大海,他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消失了。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也知道,小雾这孩子待我如亲生母亲一般。我以为我在尽可能的给她关爱,可事实上,却是她在照顾我。想必你也听你母亲说了,也一定认为她接近你就是为了钱吧……小峰啊,你错了……”
你错了这三个字,让毕峰紧绷的神经再也无法集中了,滚烫的泪水从深不见底的眼眶夺门而出。他不知道这些眼泪的含义,究竟是自责,还是愧疚,还是其它的什么情感。他只知道心空了,好像连呼吸和心跳也都消失了。
“要不是那笔钱孤儿院恐怕早就不在了。或许对于小雾来说,你这样误会她,也是一件好事。她总是为别人考虑的性格,怎么就不能改改呢!”说到这,王院长的声音颤抖到了极限,她用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深呼吸接着说:“我以为她离开的那一年,你就会来找我,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你依旧没来。也许,我真的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王院长将花篮里的仅剩的花瓣,撒向了大海,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里的慈祥就像看李雾时一样,好像那片海就是她。
“她得了什么病?”
“胃癌。”
毕峰突然想起来,四年前,李雾确实天天喊着胃疼,可自己却从没在意过。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
“对了,小雾的骨灰就撒在了这片海里。”说完,王院长移动着缓慢的脚步远去了,她的背影略带悲伤,那悲伤就如同老年丧子一般悲惨。
毕峰感觉他从这一秒开始,便失去了所有,可他好像又未曾拥有过。他到底爱她什么?这个问题此时显得格外重要,但反倒又不重要,因为他的爱太卑微了,卑微的只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李雾的谎言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但对她而言,是她能给予爱人最后的爱了,毕竟与愈合的时间相比,憎恨更容易让人心甘情愿的丢掉爱情。
吹到脸上的风明明很温柔,可毕峰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疼痛。他心生了一种强烈的绝望,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就如同自己读着秒,等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刹那一样。他眺望着海和天的尽头,那里好像有李雾的影子,好像再说“我很好”。他好想再摸一次她的脸颊,双脚不听使唤往前走。
“冷静点!”陈一磊大喊,他误以为朋友有了自杀的想法,急忙抱住他,用身体的力量牵制住朋友。
“你干嘛?”
“我跟你说啊,什么事我都能帮你解决,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想什么呢。”
“那就好,那就好。”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陈一磊还是有些不放心,紧紧贴在他的身旁。
与朋友分开后,毕峰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才返回了家中。
父母已经休息了,诺大的客厅里散落着红色的物件。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并试图劝解自己尽快适应身份的转变。
事实证明,他的适应能力很强。
婚礼当天,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与罗晴的目光相遇时,他的眼神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爱意。
人们总爱欺骗自己,总认为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并愿意为此隐藏真实的自己。
一年后,毕峰将与李雾生活过的爱巢退租了,房东在转租之前曾经询问过他,房内的物品是否需要帮他整理打包,然后邮寄给他。他的回答是全都不要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到过李雾这个名字,连同他们爱过的回忆也一并清除了,好像她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一样,但她死之前,还保留着对他的爱,而这份爱对她来说意味着永远。他们家庭背景的巨大差距,大概早就注定了不幸福的结局。
毕峰的绝情,让陈一磊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毕峰的爱就是很表面,只是毕峰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常人无情罢了。
或许一切只是雾里看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