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枚信号弹划破夜空,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脚下腾空而起,发出类似窜天猴的嗡鸣声。与此同时,漂亮女生右手的信号旗上下狠狠一挥,两辆车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同时冲了出去。
穿过人群所在空地的瞬间,方亦见路两旁的跑车排成排:有屁股翘上天的,有车门向上开的,很多人撑伞同时伸出一只手,不停上下挥动并疯狂尖叫,孙雪懿貌似也在朝这边挥手。
方亦不知这些人都押了谁赢?总之五十几分钟过后,终会有人窃喜有人沮丧,再回过头来想想,他们或许也拿这些小钱儿不太当回事儿。随后,不禁想起傍晚孙雪懿那句“加油”,这真是个十分操蛋且灭绝人性的词儿,人又不是摩托,加个毛的油加油?
在首个弯道前,是一段几百米的直路,阿兴以半个车头优势顶在前面,使得方亦抢跑阶段并未占得先机。
伴随一阵阵跑车特有的声浪,方亦盯着前方阿兴驾驶的布加迪:六个霸气十足的排气管喷出一串火花,随后速度极速飙升,转瞬就有甩下自己的架势。
方亦知道,阿兴的布加迪是四涡轮增压,而科尼赛克则是双涡轮增压,但马力却比布加迪大得多,所以就像龙少之前说的:最后鹿死谁手均是未知。
记得前两天,方亦曾问过龙少,能不能像《速度与激情2》中保罗·沃克一样,给这车加个液氮增压系统之类的?当时龙少横过来一眼,问方亦是不是想起飞了?随后开始给他普及知识。
据龙少说,液压技术早在二战时就已被应用于德国战车,靠的是高温分解一氧和二氧产生的氧气,从而提高气缸氧气浓度,催化气缸油料内燃,进而实现短时间加速……虽可短期内将速度提升四分之一,但工作时热量也会迅速升高,最终有可能爆缸,对发动机伤害极大。
龙少解释完,猜阿兴他们也不会这么干,抛开成本不说,毕竟风险会成倍叠加。所以说,双方比的还是技术、战术和心理,玩儿好车本身的变速箱,通过不同齿轮组合产生变速变矩,以此调整引擎输出动力,基本上就完全够用了……方亦听完一脸懵逼。
两辆车左转甩尾上首个弯道时,方亦发现阿兴车技确实娴熟,对时间和时机掌控都很精准。而对细微处的差异化处理,导致自己甩尾距离偏大,轮胎与地面摩擦距离偏长。车速被地面摩擦拖累后,短时间内想增速会稍显力不从心,就这一瞬的时间,阿兴已接近下个弯道。
接近第九个弯道时,雨下得更大更密集了。雨水不停地溅到前风挡上,被摇摆的雨刮条频频刮走,让人心情极度烦躁同时,还时常看不清前路……而此时此刻,虽和布加迪直线距离近在咫尺,但对方已落下方亦两个弯道之多了。
弯道上的竞争,果然不是速度上的比拼,在这样七拐八拐的盘山路上,即使是飞机也发挥不出超音速的优势。回想近半个月吃的各种苦,呈现出了此刻落后的事实,方亦不知道这值不值?看到空中无人机正在传输实时画面,龙少和孙雪懿此刻又作何感想?
方亦能想到此刻漫天无人机的画面:被众多夜视摄像头持续盯着,自己就像只飞进蛙池的蚊子,随时可能掉进池水中淹死,或被哪只青蛙起落间生吞了,总之定会丢了小命。
而就在今天下午,唐戈和阿兴走出帐篷后不久,三封就从折叠床上爬起来,叮嘱方亦今晚正式比赛时,一定要好好发挥一天,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和力气,正在高反和厌食中一点点挥发。是的,没错,来了还没几天,他就表现出严重的水土不服,甚至有虚脱和脱水症状。
方亦不知道跑输了怎么办?怎么和龙少、孙雪懿交代?以何颜面面对三封和李佳茵?陆林和肖成秦是否会觉得时间虚度、朽木不可雕?现场那些富二代又会嘲讽出多恶毒的言语?
车子在雨幕下的古道上疾驰,方亦操控车子频频漂移过弯儿的同时,对夜色前已知的终点和未知的结局患得患失。是的,碰上阿兴这样强劲的对手,自己对赢得比赛毫无信心。
就在方亦开足马力全速追赶同时,前面的布加迪过弯儿时貌似打了滑,随后突然一个急刹停下来,一侧轮胎压在路旁的黄土路上。这貌似提供了很好的赶超机会,方亦很快转过两个弯道赶上了阿兴。
但由于布加迪车尾挡住前路,方亦只得降低速度渐渐停车。谁知自己刚缓缓停下车,阿兴就踩住刹车同时猛轰油门,土路一侧的轮胎在原地不停空转,甩出了一块块粘稠的泥巴,粘得方亦车的车体到处都是,尤其是车顶和前风挡玻璃上,乌糟糟一片片泥渍,像是打了大小不知多少补丁。
这一波秀出的骚操作,让方亦瞬间都看懵逼了。直到此刻自己才知道,他的车并未意外打滑,而是故意停下来,等在这儿打算炫车技呢!就是想甩自己一车的泥,以此来打击获胜的信心。
方亦将车继续停在原地不动,就着落下的雨水喷出玻璃水,看着泥渍在雨刮器摆动下渐渐变少,透过模糊的泥痕,看着阿兴继续浪。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可能是玩儿腻了,于是将车重新摆在路中间,伴随发动机的阵阵轰鸣,开始操控车体不停地原地转圈儿。但见布加迪一会儿顺时针转,一会儿逆时针转,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
被挡在后面无法超车,方亦挂了空挡静静地看,想这阿兴不去当替身演员,真是浪费了一身好车技。同时,也感觉自己的视野里模糊不清,心底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想这比赛归比赛,拼命归拼命,干嘛像世界杯上巴西踢国足,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狠狠握紧方向盘,踩着刹车不停轰油门,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又过了几分钟,阿兴貌似玩儿够了,于是再次将车身摆正,猛踩油门朝前冲去。与此同时,方亦也瞅准时机,踩离合挂挡踩油门儿,想在布加迪旁边超过去。
谁知阿兴不愧是老江湖,猜到方亦当下的意图后,开始左右“s”形变线行驶,把侧后方的车吃得死死的,就是不让方亦超车。
两辆车过了大盘龙后,在接下来的急转弯道,由于天黑雨大,车猛地一个失重侧滑,车前身超低的底盘卡进路边浅沟。随后,方亦眼睁睁望着前面的布加迪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方亦立刻挂倒挡,油门拼命向下踩,车依旧在原地没动,随后快速开车门下车,顶着斜打在身上的雨点转到车前,但见两个前轮悬空无法抓地,难怪怎么挂倒挡车都不动。
在路边捡起一段粗木棍,方亦开始拼命地挖土,并搬来大石块垫在前轮下……自己懊恼的同时,能明显察觉到浑身开始渗虚汗,继而混着淋进去的雨水,整个后背都拔凉拔凉的。
不知道为什么还做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坚持?是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甘么?因为在下车查看状况的那一瞬,方亦就知道,这次彻底完了——
什么叫贻误战机?什么叫时间即生命?什么又叫分秒必争?这些自己比谁都懂,所以在这半个月的魔鬼练习中,一次次地想把时间缩短几分钟、几秒钟……
夜空中的几十架无人机,相继开始从头顶盘旋、掠过。方亦一边“啊啊”大叫着拼命挖泥挖土,一边抹着额头流下的雨水,混着眼中涌出的泪。与此同时,是内心深处一次次地自责,一次次在嘴里骂自己没用,但就是不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想不甘地把结果定格在这一刻……
觉得高低差不多后,方亦满身是水地坐回车里,再次挂倒挡用力踩油门,车体像头愤怒憨重的公牛,加速朝车尾方向猛冲过去,在即将冲下陡崖前急刹停住,随后方亦再次挂一挡、二挡……朝着阿兴那辆布加迪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