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燕京。
央视春晚播出的第二天,中央台负责值守热线电话的工作人员就忙得晕头转向。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得几乎没有间隙,无不是在给自己喜欢的节目投上一票。
甚至于在大街小巷和国营饭店,随处可见有人议论、点评昨晚的春晚节目。
“歌曲类,我当然选《小美满》。”
“《小美满》好听归好听,可《我的中国心》、《龙的传人》是又好听又感人。”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我一大老爷们都听哭了,啥时候能回归啊?”
“……”
“语言类,你选的啥?《英雄母亲的一天》?这能比《吃面条》可乐吗!”
“怎么不能!‘司马光砸缸’那一段,逗得我家老太太笑了一宿,嘴里一直念叨赵丽榕。”
“陈小二那演得也不赖了,要不是知道他碗里是空的,不然还真以为他干了一大桶呢!”
“………”
听了整整一路,方言像往常一样,挨个串门拜年,从沈霜家开始,然后是章光年、万佳宝……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回是带着龚樰,顺便帮她谈妥了到北电导演系进修的安排。
轮到王朦时,得到他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岩子,跟我进书房,看看我新写的书。”
“您的新书?那我可要过过眼。”
方言跟着他来到书房,就见桌上摆着厚厚一叠的稿纸,扉页写着《活动变人形》。
“这本书本来去年的时候就该写好了。”
王朦摇头失笑道:“可你也知道,刚调到《人民文学》,千头万绪的,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首先得把关系、思路这些理顺了,才能抓住重点,开展工作,这不就耽搁下来了。”
方言边翻阅,边询问:“那您的打算是?”
“首先我们要想清楚,到底如何把《人民文学》办得更好。”
王朦道:“也就是我们办刊的理念是什么?换句话说,究竟要把《人民文学》办成什么样的文学杂志?”
方言在他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其实这個问题很难回答,也很好回答。”
“怎么讲?”
“谜底就在谜面上,《人民文学》,重点当然就在‘人民’两字上。”
“你说得有道理,就像今年这届春晚一样,办得就很得人民群众的喜欢。”
王朦欣然同意,“我也希望《人民文学》能给读者们奉献一期期够水准的、赏心悦目的杂志,不过没那么容易,现在整个编辑部,甚至整个文学界的思想都很混乱,根本没有达到统一的共识。”
方言道:“这不显得‘百家齐放、百家争鸣’嘛。”
“你这话可有点阴阳怪气啊。”
“我哪敢啊,可不敢当着您这位老领导的面阴阳怪气。”
“那就别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这里也没外人。”
“不说别的,就说去年的‘精神污染’,您应该知道对文艺界造成多大的破坏吧?”
“这也是我去年没有在《人民文学》推行改革的主要原因。”
王朦叹了口气,编辑部受此影响,目前划分好3个派系,走3种不同的文学路线。
方言一问才知,3条文学路线和派系的背后,分别指向《人民文学》的3位副主编。
“就说这个周明吧,他跟编辑部的副主任吕书友都觉得《人民文学》要做文学界最前沿最全球化的风向标,应该要加大引进西方现代文学流派的作品,扶持更多年轻的先锋作家的。”
王朦如数家珍道:“比如说这个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美国‘垮掉的一代’。”
方言皱了皱眉,“其它两位呢?”
“王朝垠主要负责联络湘军,湘军的情况你比我熟。”
王朦道:“古桦、韩少恭他们受到你的影响,要把文学跟民族和地域文化结合起来,王朝垠也是这个选稿标准,跟周明、吕书友他们的办刊理念完全不合。”
方言笑而不语,而剩下的刘剑青果然不出自己的意料,是中间路线,专门斡旋两边。
“剑青同志是个老好人,也多亏编辑部里有他,《人民文学》才没有出大乱子。”
王朦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