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微微抬高顾青池的手腕,他挑剔的打量着那道伤痕,像看着瓷白瓷器上的那一点黑色瑕疵。
他说话的腔调有一点英式口音,听起来有点优雅,说话像个老绅士,用词有些古典,语速略快但咬字非常清晰,嗓音像一把大提琴,语气傲慢还带着贵族的装腔作势跟讽刺。
“我准备了近百套衣服,这些衣服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穿到你身上,由摄影师拍出近万张照片,挑选出其中极少的一部分来刊登在杂志或者下半年的产品宣传册上,提供给客户翻阅,而那些衣服,它们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无袖或者短袖设计。”
“而且我们的合约里还规定了,你有穿着其中一些衣服走秀的义务,现场的媒体可不会帮你修图,我也不保证,你走秀的那几套衣服全是长袖,长的能在秀场灯光下遮住你的手腕,这太愚蠢了。”
他话头一转,依旧是居高临下的。
“你父母最近如何?你爱他们吗?”
顾青池摸不清他想要做什么,对于前一个问题他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
“很好。”
对于后一个问题,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定道。
“是的,我爱他们。”
艾伦并不介意顾青池的迟疑,他接着问道。
“你有兄弟姐妹吗?关系如何?”
“有一个兄长,我们关系很好。”
艾伦抬眼。
“爱人呢?”
这次顾青池停顿的时间有点久,他耳朵开始红了起来,磨磨蹭蹭的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害羞。
“应该、应该算是有的。”
艾伦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他放开了顾青池的手腕,响亮的拍了两下手。语气听起来非常讽刺挖苦。
他侧头盯着顾青池。
“哈,很好,继你的父母、兄长以及爱人在为你的愚蠢行为买单之后,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为你的错误买单了。”
“这种愚蠢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做出第二次,懂吗?”
“我以为这是个疑问句。”
他看起来一定要得到顾青池的回答。
“懂的,先生。”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艾伦又转向化妆师,对化妆师道。
“能遮住吗?”
化妆师诚实道。
“有点困难,那部分肤色肯定不会那么自然。”
艾伦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头都没有转,直接对身边的助理下命令。
“拿丝巾跟护腕还有手镯过来,总之任何能遮住他手上伤痕的东西,是所有的,全部拿过来。”
接着就开始催促起现场的工作人员。
“快动起来,别傻站着。”
然后艾伦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到了负责人旁边,压低了声音。
“今天的工作量减少一半,排到后面去,实在不行,拉长一点时间,注意一下模特的情绪。”
他吩咐完接着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
“真是够了,我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问题,我是他们爸爸吗?我还没有结婚,为什么就开始操着这种心。”
任凭网上被cue了多少次,谢陆屿也没有理会,连潘小成跟朋友的电话都没接。
他没在家,他去了一趟当时他跟顾青池当初所谓的“婚房”
顾青池那两年,一直住在那里。
谢陆屿两年前早就已经经济独立,他可以由着自己性子选择住在哪里,不喜欢就一次也没有去过。
而顾青池却不行,要是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还在校园里,还是半个孩子,在父母的庇护下快快乐乐的生活,更不用说什么经济独立了,他别无选择。
这还是谢陆屿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过来,房子周围环境很好,但代价就是远离市区,孤零零的在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周围都是其他别墅,但那基本都没有住人,只有几栋住进了几位退休的老人,大多是有钱人买下来修养的地方。
这地方连出租车都不好打。
谢陆屿知道,顾青池至今不会开车,这意味着很多时候,顾青池只能被迫待在那栋房子里。
房子很大,大的人待的心慌,房子很整洁,整洁到看不出这里有个人曾经独自一人住了两年。
他还去看了花园,花园里曾经被顾青池被开垦出一小块,种了玫瑰,现在那里的玫瑰花都已经干枯在那里很久了,杂草丛生。
相对那一小块玫瑰花,这花园似乎也过于大了。
他走过每一个房间,试图找到顾青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最终,他找到的所有,也不过一片早就枯萎的玫瑰花,书房被翻开放在桌子上的书,还有客厅茶几上的结婚证。
顾青池并没有将它带走,结婚证里面已经盖上了条形印章——双方离婚,证件失效。
谢陆屿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小红本。
他在沙发上,整个人摊在那里,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整个人阴郁颓靡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