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营帐之内气氛沉重,听完兰烬的一番话,君行舟目若呆鸡地坐在了椅子上,良久才道:“你的意思……是那怨炼之魂此刻就在姐姐的身上?”
兰烬点头:“是,陛下!”
君行舟又道:“这么说当日在桃源镇,我们所见的姐姐,其实就是怨炼之魂的化身?”
“是。”
“那么……怨炼之魂真的无法从她身上拔出了?”
兰烬缓缓摇头道:“夜公子也没有办法。”
君行舟只觉此刻手脚冰冷,内心空洞,他道:“夜公子才智多谋,武功高强,就连他……都没有办法吗?”
兰烬沉默不语,二人沉默良久。
随后兰烬道:“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决定是否要扯掉行霜狐王身上的紫染仙衣,倘若狐王属于第一种情况,那么扯掉紫染仙衣就等于是彻底杀死了她。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她还有一线生机。一切……还请行舟陛下定夺!”
君行舟微微皱眉,然后茫然起身道:“夜公子如今还没想出办法,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兰统领……我想先去陪陪姐姐。”
看着君行舟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营帐,兰烬轻声唤道:“行舟陛下——陛下——”
君行舟顿住站在了营帐门外,白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一袭白衣飘飘,背影挺拔而孤寂。
他回过头来,空洞的眸子看向兰烬,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兰烬跟随君行舟以来,不管
是遇到什么事,他都从未如此六神无主过,他的脸上总挂着令人安心的淡淡微笑,仿佛天下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被他一一化解,有他在根本就用不着担心。
可如今,事关白行霜生死,君行舟竟然失去了主张,而他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是他的姐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只不过是紫染仙衣庇护下的一具躯体罢了。
“姐姐……”君行舟坐在白行霜床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甚至奢望着她能够立即就睁开双眸,来看一看她这个最疼爱的弟弟。
他这一生,都是她背负的债,她的一生几乎都是为了他而付出,她是拼尽了全力来报答狐王君家一脉。
本以为卸下狐王重任,离开幽离山,她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做回真正的自己,如雀鸟脱笼,遨游九霄,快意人生。
可为何命运偏偏如此不公,要如此对待她这个苦命之人?
“姐姐!”当君行舟再次唤她的时候,眼泪禁不住滑落脸颊。
他终究如同一个少年一般扑进她的怀中,肩头轻颤,放肆哭泣。
从小到大,白行霜几乎没流过眼泪,君行舟似乎也不是个爱哭之人,天大的伤心事,他也只会在心里默默流泪,鲜少表露出来。
可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际,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有一次他不小心从狐王城的台阶上滚落下来,扭到了脚踝,他伸出小手向姐姐讨要抱抱。
可是生性凉薄的姐姐却只是站
在一旁看着他,显得有些冷漠。倒是一旁的宫女吓得急忙上前将她抱起,不停安慰。
从那个时候开始君行舟就知道,在她这个看似几近无情的姐姐面前,即便是撒娇哭泣也是无法讨要到她的安慰的,她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可到了夜晚,他熟睡之际,突然感觉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起初他以为是母亲又来探望他,却听到了姐姐的声音:“阿舟,脚踝这么肿,摔下来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君行舟吓了一跳,竟然是她那个没良心的姐姐来偷偷看他了,他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怕自己突然醒来会令气氛尴尬。
那一晚,白行霜在他身旁陪了他许久才离开。
后来君行舟才明白,自己的姐姐不是不疼自己,只是她生来凉薄,且不善于表达自己,常人间过于浓烈的感觉总会令她不知所措,于是之后君行舟从不会像其他小孩一般向姐姐撒娇。
可如今,面对昏迷不醒的姐姐,君行舟却忍不住像个小孩一般向她哭泣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自从父亲和哥哥的相继离开,君行舟剩下的亲人也就只有姐姐和母亲了。
这位年轻的狐王真的害怕会就此失去他最亲爱的姐姐,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心理上的依靠了。
“姐姐,你快些醒来吧!别留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