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的邵言径直躺在了床上,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闭上眼时也觉得头疼。
迷迷糊糊的,邵言睡着了。恍然间,他居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邵言从小就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邵将军和邵夫人一直都很忙碌,邵将军那时候还不是将军,常年待在部队里没空回家。一年回来的次数有限,最长的时候便是春节,能够休息的时间最多一个月。
如果发生特殊情况,邵言一年见到父亲的时间,只有十天。
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个女强人,向来以事业为重。每天早出晚归,经常是邵言睡下了,母亲才回到家;邵言起床了,母亲还在睡。母子两人鲜少有交流,就算待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
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小孩儿交流,邵言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够让母亲高兴起来。两人互看数眼,最后都默默地走开了。
对于那时候的邵言来说,父母二人,可能就等同于“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邵言交到了朋友,便更不需要父母了。只是偶尔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都是父母来开会,只有他是奶奶来开家长会。
但是他能祈祷什么呢?他觉得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都会比父母来开家长会的可能性要大。这种白日梦,他五岁的时候就不做了。
失望过太多次,便觉得“希望”犹如鬼魂,他听说过,却从未亲眼所见。
到初中的时候,邵言的奶奶感染了疾病,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医生查出奶奶得了胃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根本无力回天。从医生无奈又叹息的口气中,即便是年纪不大的邵言也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死亡的恐惧。
而且坚持治疗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偷听过医生的会诊,虽然没有全部听明白,但邵言也清楚,奶奶会很难受。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他的父母也没有回来。
母亲好点,每天晚上会接他放学,然后母子二人一道去医院照顾奶奶。可是父亲呢?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有时他通过内线找到了父亲,父亲也只是说:“我过两天就回来。”
而父亲所谓的过两天,一过就是半个月。有时根本就是敷衍,父亲压根儿就不会回来。
邵言等啊等,从失望等到了绝望,从绝望等到了心灰意冷。
其实摧毁一个小孩是很容易的,只要频频对他失约就好。欺骗,是“最好”的手段。有时大人以为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孩却把这些事情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成年之后,那些旧账仿佛阴魂不散的幽灵,它们会牢牢地攫住内心,在适当的时候将其吞噬。
弗洛伊德曾说过,成年人性格上的缺陷,全是童年的阴影造就。
邵言对于“父亲”最后一点点的记忆,便这样被摧垮了。在生死边缘的奶奶只有唯一的要求,想要自己的儿子回来看她一眼。
只是那个时候,邵言和母亲根本不知道邵将军在祖国的哪个边陲驻扎。他很忙,他有的是任务,他要顾及的是部队,而不是这个家。
邵言大着胆子和父亲打了电话,电话通了,父亲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长久地沉默了。
沉默之后,父亲说:“好,我一定回来。”
这是父亲第一次对他承诺什么,那个时候,邵言即便有再多的成见也抛之脑后了。他拿着电话跑到奶奶的床前,对着奶奶喊:“奶奶,你听到没,爸爸说他一定回来!”
可最后呢,他们等啊等,等到的依旧是父亲的毁约。
父亲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人替他传句音讯、问声安好。邵言忍不住笑了,他疯狂地笑出了声,笑到最后,邵言又哭了。
对啊,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父亲永远都是这样,他怎么会回来呢?是邵言自己太天真了。
奶奶的遗愿终究没有圆满,邵言亲眼所见,奶奶去世的时候,连眼睛都没闭上。他流着泪想过很多办法,但是奶奶就是合不上眼。
那一瞬间,自诩坚强的邵言终于崩溃了。他对父亲的怨怼,彻底变成了憎恨。
有时候邵言甚至想过,如果父亲那么忙,那他就去忙好了,为什么要生下他呢?他又不是一株花一棵草,插在地里就能随便长大。
他是人啊!
可是父亲不明白这个道理,母亲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知道人类是有责任繁衍后代的,但是繁衍之后的教养,他们没有去完成。
邵言对父亲是真的恨。恨得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曾经他还想过要做个乖小孩,减少父母的负担。可是这样一来,见到父亲的时间更少了。因为乖、因为听话,就更加没有人来理会他。
从那之后,邵言便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还是做个坏小孩吧,即便不能常常见到亲人,也能让他们时时把自己挂在心里。他不要再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他不要再为别人省心省事,他不想只当家中的一件摆设。
邵言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反正该失去的都失去了。唯一认可他的人,早就在父亲的食言中,遗憾离世了。
为什么要变得优秀?不管怎样,他永远都是被人遗弃的那个。他是麻烦,是害虫,是不争气的东西。
即便他是这些东西,邵言也不想做邵将军的儿子。
一点也不想。
邵言本以为听惯了这些话,他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今日谢欣可的话语,却让他再一次失望了。
她肯定了他,接着又否定了他。她认为两人的交好只是一场错误,那是她态度不端正。
原来父亲说的是真的,他就是一个麻烦,根本没有人想要真正地认识他。
想到这里,邵言突然惊醒。他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伸手摸了一把眼角。借着月光,他看到了手上的水渍。
是汗水,一定是。
与此同时,谢欣可听完了曾祺的叙述。她深深叹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曾祺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说:“其实这样说来,我倒觉得你之前对邵言的态度挺好,起码试图打开了他的心扉。”
“是啊,然后我今天不分轻重,为了劝好顾勇,又在他的心上用力开了一枪。算起来,我可能是个比他爸还要混蛋的人物。毕竟邵将军从头到尾都没给他期望,而我是给了他希望,又把他深深推入了谷底。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说完这席话,谢欣可几乎把自己的马尾辫给揉烂了。她心里格外难受,男生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事情都不能两全其美,你也不要责怪你自己了。”曾祺安慰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邵言之前的事情?”
“我也是今天才通过别人得知的,早告诉你,我也得早知道啊。”曾祺说。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邵言已经被她伤害。谢欣可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此事的影响减小到最低,最起码,不能影响邵言的训练。
“那……那我再想想吧。”谢欣可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我也帮着开导开导,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曾祺站起身来,轻轻在她肩头拍了两下。
说得好像真有人能够睡得着一样。谢欣可看了他一眼,一脸哀怨。她自暴自弃地想着,今天还是干脆熬夜把狙击手训练方案再完善一下好了。
隔日后的训练,顾勇倒是挺正常的,但邵言却怎么都有点精神不集中。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毫无掩饰的走神,这样的邵言,居然让旁人看出了脆弱之感。
每个人都想问点什么,但谁也不敢贸贸然说话。邵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们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就只有几天,哪知邵言的恍然,却持续了很久。而且谢欣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和邵言解释,可对方的躲闪实在是太过刻意。
原来不经掩饰的拒绝,是如此的伤人。
时日久了,谢欣可便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官。起码在处理这种事情方面,她觉得自己格外差劲。
与此同时,John又接二连三给她发来消息。他十分希望谢欣可能够加入到他的新队伍中来。而且他表明,新队伍会把重心放在亚洲这边,她可以有大把时间待在家中。而且John给她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确实让她心动。
可她现在的训练任务是放不下的,谢欣可也说明了理由,对方表示,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谢欣可搬出母亲作为理由,哪知John直接回复:“没关系,反正我最近会来这里,我会和你母亲好好谈谈。”
看到这话,谢欣可忍不住猛地拍了下脑门,这人可真够坚定的啊。
一日训练后,曾祺难得给刑天小队准备了半天的休息。队员们高呼“万岁”,几人开始商量如何打发下午的时间。谢欣可看他们那副模样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少年,只是半天假期,就能让他们开心成这样。
她站在几人身后,方乐喊着:“下午我们去山里玩吧,要不要叫上谢教官?”
几人纷纷赞同,只有邵言一言不发。方乐问:“邵言,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邵言的声音平淡。
“之前你不是跟谢教官关系还不错嘛?”方乐问。
“我跟她没有关系。”
这几个字重重落下,站在后面的谢欣可心头一恸。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在邵言没有转换心情之前,她留在这里是不太合适的。
此时,有士兵过来找到谢欣可,他压低声音说:“谢教官,你母亲把电话打到了M军区。我们没有说你具体所在地,她托我们给你带句话。”
“什么?”
“她见过John了,她觉得那个新工作不错,John也不错。希望你能早点回去一趟,和你谈谈后续的事情。”
谢欣可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时邵言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如刀光剑戟,看得她一阵心惊。
起初谢欣可以为是母亲的一时兴起,哪知母亲的电话越来越多,连帮忙传达的人都总是一副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谢欣可无奈至极,可又不能发脾气,只好一忍再忍。
但不知怎么地,这个消息居然无端走漏了风声。刑天小队里原来做过侦察兵的陈远思和营地里的某位官兵是老乡关系,有一次两人聊天时说到了这件事情,陈远思大为震撼。
回到寝室之后,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余六人。
“你们知道吗,谢教官可能要走,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陈远思对几人说。
“什么,你又传假消息。”
睡在上铺的姜维垂下脑袋,看着坐在下铺的陈远思。
“什么假消息,我那老乡是负责接线的,他听得清清楚楚!”陈远思说。
“不可能,谢教官不像是那么没有责任心的人。”顾勇说了一句。
“对啊,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教过我们呢!”杜嘉树说。
“这样吧,我去问问曾神。你们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一直坐在椅子上偷吃零食的方乐突然说。
“不怎么样,我看你是想死。”姜维说。
“曾神要是听到这话,指不定要你出去跑个三十圈呢。”杜嘉树附议。
“红薯,你觉得呢?”陈远思长手一伸,拍了下隔壁的床板。邵言看了过来,耸了下肩膀:“不清楚。”
其实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邵言很诧异。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谢欣可的态度,女人的表情显然有恙。她似乎很想找自己说点什么,但是每当她朝邵言走来,他就刻意避开了。
那样的避嫌姿态,谁都看得明白。而谢欣可又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她的心灰意冷,统统写在了眼里。
其实看到她受伤的模样,邵言也很犹豫。他并没有觉得有种报复的爽快,反倒更加沉重。
他还是更喜欢看到谢欣可微笑的样子。
那边还在迫切地讨论,方乐急了:“你们瞎猜有个啥意思啊,我去问问呗,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小队,我去了啊!”
说着,方乐从床上跳了起来,准备穿好鞋子直奔曾祺所在的指挥室。
谁都拦不住这个干劲十足的人,哪知方乐冲到门口,正好跟站哨回来的耿宁撞到了一块。两人撞了个满怀,方乐揉着脑袋,对他喊了一句:“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下哨了啊,都没见姜维去换岗,你们在这儿干吗?”
耿宁是防化部队出身,男生个子不大,眼睛圆溜溜的。看上去像个理了短发的女孩子,格外可爱。但是他非常讨厌别人说他像女孩儿。
“啊是的,我要去站哨了,你们先聊。”
姜维换好衣服,迅速冲了出去。
杜嘉树把刚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耿宁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神,像只生气勃勃的小鸟。
“什么,谢教官要走,不行不行,我挺喜欢她的。”
“说得好像谁不喜欢谢教官似的。”杜嘉树补充了一句。
“我看有人就看不惯谢教官啊,三番四次阴阳怪气的,说不定谢教官就是被他气走的。”陈远思说。
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邵言,邵言被一个个谴责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现在被他们一说,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肯定是他,你看谢教官这几天都不笑了。”杜嘉树站起来,走到邵言的身边,说:“上次就是谢教官训过你一次,你至于这样摆臭脸吗?她以前帮过你那么多次,你都忘了?”
“喂,到底是谁一开始就跟谢教官作对啊?”
面对杜嘉树的职责,邵言忍不住反驳一句。
“后来我不是改了吗!”杜嘉树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拍响,门口站着的是刚刚出去站哨的姜维。姜维气喘吁吁,连帽子都快歪到脑门外面去了。看样子,他是一路跑回来的。
“快……快……我觉得……觉得……这次陈远思说得,说得对!”
姜维的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一群人听得莫名其妙。方乐喊了一句:“你说的什么啊?”
“我刚才……看到谢教官拎着行李从寝室楼走出去了!”
这句话吼完,姜维靠在墙边,他的脸色有点不好,问:“现在怎么办?”
听到这话,人人都站了起来。邵言反应更快,他没来得及注意自己是坐在床上,站起来的时候撞到了上铺的床板,“轰隆”一声,震得他的脑髓都要搅在一起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邵言的身边响起:
“要不然我们追出去吧。”
“追出去就要被罚,你还要不要命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谢教官走吧。”
“那能怎么办,教官的去留是我们能决定的?”
……
邵言坐在床脚,他本来就觉得头疼,现在越发难受。等待这阵眩晕过去,邵言站起身:“我去看看吧。”
“你去?也不知道是谁最近给谢教官最多臭脸。你不会把她气死吧?”杜嘉树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们去的话,有谁能避开曾神布下的监控?晚上私自离队,要被罚的。”邵言说。
这倒是实话,谁也不知道邵言是如何摸清此处的监控,虽然他早就告知各个摄像头的位置,但是能不能避过还是看各人本事。不过大家都是记得前面忘了后面,还是会被摄像头拍到。
“不管行不行,让他试一试吧。”耿宁说了一句。
“我去了。”
说话时,邵言抓着自己的外套,夺门而出。
其实走到门口的邵言,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更不清楚到时候见到谢欣可的时候能说点什么。
即便是这样,邵言的步伐还是很坚定。他决定先见到谢欣可再说。
曾祺在路上布下了不少摄像头,如果不是他身手灵活,只怕又要被罚了。邵言苦笑一声,沿着小路匍匐前进,终于走到了姜维之前说看到谢欣可的地方。
他躲在房子后面,看到谢欣可拿着一小件行李站在原地,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人,看身形像是曾祺。
夜风习习而来,他们的声音也被风声带来。邵言竖起耳朵,听到曾祺说话:
“你决定了?”
“……差不多吧。”谢欣可说。
谢欣可的声音不像一般女孩子的甜软,她的声音很有特点,低沉中略带丝滑,仿佛巧克力的质感。邵言很喜欢她的声音,也容易区别。
“那你先回去吧,至少和阿姨谈妥。”
“那他们怎么办?”谢欣可问。
“还有我呢。”曾祺回答。
听到这里,邵言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是吧,谢欣可真的要走,都已经到交代这种事情的地步了?邵言忍不住又往前挪了几步,他格外小心,因为曾祺的耳力很好,要是稍有动静,他一定会被发现。
“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说着,谢欣可上前一步,礼貌地抱了抱曾祺。曾祺反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担心什么啊。”
“放心不下他们。”谢欣可笑着说。
越是这些平淡的话,越是让邵言感到难过。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和谢欣可置气,但是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即便和谢欣可生气,她也不会走的。
但是为什么她现在要离他们而去?
“想太多了,车在门口等着,我要回指挥室了,就不送你了。”曾祺说。
“不送最好,我走了。”谢欣可冲他挥了挥手。
“嗯。”
曾祺转身离开,谢欣可一人拎着行李往外走去。等到曾祺彻底消失不见,邵言这才从掩体中冲了出去。
谢欣可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向她跑来。谢欣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人把她抱住了。
“邵言?”
她被男生抱了个结结实实,吓得连自己手上的提包都掉到了地上。谢欣可简直不知道自己的双手该往哪里摆放,她试探着伸出双手拍了拍他的脊背,问:“怎么了?”
“谢教官……是因为我……你才要走的吗?”
他的脑袋深埋在她的右边肩膀,谢欣可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却不知道他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谢欣可说。
“前几天的事情,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可是……”
说话时,邵言觉得谢欣可好瘦好瘦。他生怕自己用力太大,就会把她给捏碎似的。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又不想松开谢欣可。
这样的拥抱,让邵言觉得格外踏实,好像心中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突然就被填满了一般。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让邵言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可是什么?”谢欣可说。
可是后面,理应接着“我们不想让你走”。但是这几个字犹如荆棘,刺得他张不开嘴。那种明显示弱的话语,说出去了,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先说舍不得的,就是输了。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向来都是先放弃的人。但是这一次,他想要把这个把柄递出去。
“可是……我们……”
他还在犹豫,不远处却传来了两声鸣笛。谢欣可一惊,她拍了拍邵言的后背:“好了好了,车来了,我要走了。”
听到这话,邵言愣了一下。就趁着这愣神的工夫,谢欣可挣脱了他的怀抱,邵言的双手落空,山风吹过,他的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快点回去吧,替我跟他们说一声。你们要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