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某个酷热的六月,山东高密浦家庄的村民浦小山,正陪着他的妹妹浦小珍回她的夫家。小珍,一个典型的农家女子,皮肤却出奇的白皙,眉宇间透着一股清秀。她的丈夫,李重,是个勤劳的庄稼汉,住在八十里外邻县的李家桥。</P>
那天的太阳,就像一团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兄妹俩走在无边无际的高粱地里,高粱的叶片密集得仿佛连风都穿不过去,空气闷热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小珍坐在驴背上,尽管手里撑着油纸伞,但那股热气仿佛能透过伞面,直接灼烧她的肌肤。</P>
终于,他们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高粱地,眼前出现了一座镇子,街头柳树成荫,带来一丝丝凉意。镇子的一角,一棵百年老树上,一面酒帘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招手。浦小山闻到那扑鼻的酒香,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他转头对小珍说:“妹妹,你先骑着驴子去前方三十里铺村口等我,我去那家酒店喝上三杯,解解乏,马上就赶来,不会耽误你的行程。”</P>
小珍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哥哥满脸疲惫,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心疼。她点了点头,轻轻吆喝着驴子,先行离开了。</P>
浦小山走进了那家酒店,凉爽的空气和浓郁的酒香让他顿时感到一阵轻松。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场简单的分别,竟会引出接下来的重重迷雾和悬疑……</P>
浦小山走进了酒店,他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壶陈年花雕,还有两碟热乎乎的熟菜。由于一路奔波,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酒香扑鼻,他一口气喝了三碗,可能是因为喝得太急,也可能是这陈年花雕的威力太大,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咕咚”一声,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P>
店家见状,皱了皱眉,然后叫来几个伙计,像拖死猪一样把浦小山抬到了外面的树荫下。他们看着浦小山沉沉睡去,也没有多管闲事,继续忙着自己的生意。</P>
而此时,浦小珍已经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三十里铺。她左等右等,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却还不见哥哥的身影。她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埋怨哥哥因为喝酒而耽误了事情。她知道,从这里到李家桥还有二三十里地,中间还要淌过一条大河。天黑之前肯定是赶不到了。她一个弱女子,摸黑赶路,万一遇上坏人可怎么办?</P>
她站在路边,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恐惧。她跳下驴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走来走去。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村里去找个地方过夜。</P>
夜色渐浓,浦小珍心急如焚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姓苗。当浦小珍向他们说明来意后,老夫妇面露难色。原来,他们家境贫寒,家里只有一间狭小的茅屋,而且只有一张床,实在无法留宿客人。</P>
浦小珍焦急万分,她苦苦哀求,甚至表示只要能在灶口坐上一宿也行。然而,苗老汉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拒绝一个无法达成的请求。这时,苗老太太心生一计,她告诉浦小珍,附近有个街坊叫保大眼,是个杀猪的,他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他的妻子胡粉鼠因为母亲生病,已经回家照顾多日。现在家里没人,只有一个收生婆丁妈妈在看家。</P>
苗老太太建议浦小珍去保大眼家借宿,或许会有机会。同时,她表示可以帮忙照看浦小珍的驴子。浦小珍听了,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于是向苗老太太道了谢,便按照她的指点,走向了保大眼家。</P>
到了保大眼家,浦小珍向丁妈妈说明了情况。丁妈妈是个爽快人,一听浦小珍的遭遇,便爽快地答应了她借宿的请求。浦小珍感激不已,心中却也开始涌起一股莫名的疑虑。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陌生的丁妈妈,究竟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经历呢?</P>
昏黄的残月已悄然升至中天,大概已是二更时分。浦小珍正独自坐在屋内,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子粗犷的嗓音:“丁妈妈!丁妈妈!我家老婆快生了,快请你过来啊!”</P>
丁妈妈一听,声音颇为熟悉,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对浦小珍说道:“小娘子,村东头的阿昌家要生孩子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你先睡吧,记得插上门闩,别怕,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丁妈妈也没顾得上点灯,匆忙披上衣服,掩上房门就走了。</P>
丁妈妈踉踉跄跄地走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冷不防一头撞在一个醉汉身上。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丁茂。</P>
这丁茂,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又黑又丑,一脸烟熏黑的大板牙,活像一颗冬瓜脑袋。他平时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因此村里哪家有女儿都不愿嫁给他。今晚,他又不知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跌跌撞撞地回村来。</P>
丁妈妈一见儿子这副模样,心中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丁茂两眼发直,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丁茂刚要发作,看清了是母亲,顿时不敢再啰嗦,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母亲,嘻嘻地笑起来:“娘,你咋啥时候变成个十八岁大姑娘了,穿得这么花哨?”</P>
丁妈妈这才低头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慌乱中穿错了浦小珍的花衣衫。她也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独自留在屋内,而自己的儿子又是个不省心的酒鬼……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夜晚将不会平静。</P>
丁茂虽是个光棍,但对女人的心思却了如指掌。他死缠烂打地问母亲,那件花哨的衣衫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丁妈妈心中有事,哪有闲工夫跟他啰嗦,只简短地告诉儿子,有个陌生女子来保大眼家借宿。说完,丁妈妈便急匆匆地走了。</P>
丁茂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欲火。他急忙赶回家中,从床头破旧的柜子里翻出一件东西——迷魂香!这是他往日偷窃时用的玩意儿。他摸黑跑到保大眼家,见院门半开,心头一喜,便像只耗子一样悄悄溜到窗下。他用舌尖舔开一个小洞,偷窥屋内。只见床头闪烁着微弱的油灯光,床前的踏板上还放着一双女人的绣花鞋。丁茂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暗喜不已。</P>
丁茂胆子大得包天,他点燃了迷魂香,一股诱人的香气在夜空中飘散开来。他把香塞进窗洞,等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便去推门。出乎意料的是,房门也是虚掩着的。他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摸到床边,猛地吹灭了灯火……</P>
也是事有凑巧,这天晚上三更时分,屠夫保大眼因在邻村收猪,被庄户人家留下吃饭喝酒。由于天色已晚,他无法再赶回清河镇去向老板交账,于是决定将猪寄养在村上,自己回家看望老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家中竟然潜入了一个不速之客……</P>
保大眼的妻子胡粉鼠,虽然容貌并不出众,但她的性格却十分轻浮,不守妇道。因此,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时常传到保大耳的耳朵里。保大眼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粗汉,只知道卖力气干活,但这样的传言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过去他也曾几次用心调查,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P>
这次,保大眼在邻村收猪后,借着三分酒气,腰里掖着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尖刀,决定深夜回家检验妻子是否忠诚。他屏息静气地走进了村子,心中暗自期待能够揭开真相。</P>
当保大眼走到自家门口时,发现院门大开,心中顿时一阵紧张。他悄悄潜到窗下,贴墙仔细聆听。除了床上传来一个女人的细微鼻息声外,还有一个野男人的粗重鼾声。保大眼顿时怒火中烧,不问青红皂白,便挺着杀猪刀冲进房间。他摸黑撩起蚊帐,举刀向发出鼾声的床头狠狠砍去,只听一声惨叫,两颗人头齐刷刷地滚落在地。</P>
保大眼见到自己刚刚亲手杀死的妻子胡粉鼠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意。然而,这股快意很快就被一股寒意所取代。他深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他明白,此事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与其日后被抓,不如现在就去官府自首。</P>
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拿起一件衣服,将两颗人头包裹起来,用绳子紧紧扎住,然后毅然决然地朝着县城的方向大步走去。</P>
走到半路,保大眼经过丈人胡三薛所在的胡家集。他心想,就这么去自首未免太过窝囊,毕竟祸根是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妻子身上。于是,他走到丈人家门口,举起拳头狠狠地砸着门,大声咒骂着丈人养出了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儿。</P>
这时,东方的启明星已经亮起,院门“吱嘎”一声打开,传出一个女人恶狠狠的骂声。保大眼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胡粉鼠。</P>
胡粉鼠身材高大,此刻还睡眼朦胧。她定睛一看,也愣住了:“夫君,怎么是你?”保大眼战战兢兢地退缩着,结结巴巴地说:“娘子,你、你该不会是鬼魂吧?”胡粉鼠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露出黄色的牙齿开始骂起来。</P>
保大眼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心中惊恐万分。他意识到,自己背上的人头并不是妻子的,妻子也没有做出那些不轨之事。而是自己一时冲动,错杀了两个人。这可不是杀两头猪那么简单,这是罪不容诛的大事啊!</P>
保大眼是个直肠子的人,此时已经乱了方寸。他把那个鲜血淋漓的包袱往丈人家门前的柳树下一扔,然后像兔子一样逃跑了。</P>
就在保大眼离开屋子不久,他家的院子里又悄悄地闪出一条黑影。那黑影蹑手蹑脚地潜到院外,接连跌了好几个跟头,勉强挣扎着爬起来,随后朝着与保大眼相反的方向逃跑了。这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浓厚的悬疑之中。</P>
这时,四野的公鸡开始齐声打鸣,宣告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然而,对于屠夫保大眼来说,这个清晨却格外沉重。他因为误杀两人,心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两条腿仿佛被沉重的沙袋束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他磨蹭了半天,才勉强走到村口。</P>
就在这时,他猛地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正在追赶他。保大眼心中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急中生智,看到路边有只大粪坑,便急忙跑过去,扯下裤子装作解手的样子,蹲在暗处观察情况。</P>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保大眼的岳父胡三喜。刚才保大眼和女儿胡粉鼠在院门口争吵,胡老汉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忙点上烛台出来查看情况,却发现院子里只有女儿一人气咻咻地在抹眼泪,女婿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前面不远处的柳树下,却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包袱。</P>
胡三喜又惊又疑,连忙走过去用烛火一照,发现包袱里竟是两颗人头,一颗男的,一颗女的。他吓得差点一头栽倒,大骂女婿猪狗不如,干了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还要来陷害丈人家。骂够了之后,胡三喜却又想到毕竟是自家女婿,杀人偿命,女儿岂不要一辈子守寡?</P>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村道上还没有行人。于是,他吩咐女儿先铲去门口的血迹,自己则背上血包袱,准备将其抛到荒郊野地去,来个推死人过界。这样即使日后官府追究下来,也查不到自己和女婿的头上。</P>
胡三喜气喘吁吁地背着两颗人头走到村口,由于上了年纪且心中有鬼,他感到体力不支。再加上他眼神不好,即使在大白天也看不清几尺远的距离,夜间行路更是困难重重。到了村口,他熟悉这里有个大粪坑,常年深不见底。于是,他便将背上的血包袱卸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向坑里掷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胡三喜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往村里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