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民国时期很出名的一条老街,今天我们的任务就将在这个地方开始。”
早上八点,各组成员就位,在古城的洋人街上开始今天的录制。
陈宁站在我旁边,看了看我,笑道:“气色不错,还以为你们昨晚会休息不好。”
我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可别了,今天我可得努力点,让我好好睡一个安生觉吧。”
洋人街上有一座民国时期建的老教堂,在那个年代,有不少思想开放,崇尚西学的年轻人在这里举行婚礼,约定彼此的一生。
“除了路总,我们几位嘉宾都是艺人出身,卓尔和陈宁还是专业的演员,”导演一边说着,机位已经切到我和陈宁,我们俩对着镜头一笑,“其余三位是优秀的偶像,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
苏凌和肖成泽两手相握,高高举起。
“现在你们面前有一个签筒,筒里放了四根……”
“又抽签啊?”
我和苏凌都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想起昨天那个抽签,我就一阵心累。
导演对我们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继续道:“里面一共四根签,代表着四个表演主题,由夫妻两人共同完成……”
签筒里四个主题,分别是浪漫的蝴蝶泉恋爱大戏,洋人街咖啡馆约会大戏,五华楼大婚戏,以及,唯一的,和离分手大戏。
在场的人在听到和离分手大戏的时候,面色都微妙地变了变。
俗话说得好,劝和不劝分,你这放一个和离分手戏码在里面,是在诅咒抽到的夫妻早点劳燕分飞吗?
陈宁死死地握着林少勋的手,外界最不看好的一对就是他们了,万一真抽到了这个,肯定又会有一帮黑粉出来作妖了。
“就算是出于收视率考虑,但是这个抽签……也太恶毒了吧?”陈宁的面色明显阴沉了下来,大有罢录的迹象。
导演却丝毫不为所动。
像他这种做综艺做到收视率回回破十的导演,早就不是他去讨好大牌艺人了,反过来,艺人为了维持自己的曝光率,还得回过头来讨好他。
他淡淡地道:“宁姐也不一定会抽到那根签啊,再说为了您的新电影,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
陈宁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在平息情绪。
是的,像她这种一线女星,放下身段来上这种综艺节目还能为了什么呢?
一来,是为了向那些抹黑她和林少勋感情的人证明,他们之间就是无关利益的两情相悦,那些阴谋论之类的说法趁早消失吧!
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新电影获得更好的成绩。毕竟,这个圈子更新速度太快,新人辈出,谁又敢在原地停滞不前,等着被淘汰呢?
我理解她。
“没事的。”忽然,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背上,我看着陈宁疲惫地抬起头,望着对她微笑的林少勋。
“少勋对不起,都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你才……”
林少勋笑着摇了摇头,止住了她要往下说的话:“别人说我是花瓶也好,小白脸也好,我都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真的不介意,阿宁。”
陈宁抿了抿唇:“可是……”
“傻丫头,”他伸出手,抚上了陈宁的头发,“我喜不喜欢你,难道还需要从别人嘴里去证明吗?”
我望着他们,嘴角扬了扬。
年近四十的影后,红毯上永远气场全开大杀四方的女王,原来到了自己所爱的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脆弱爱撒娇的女孩。
想到这里,我戳了戳路子盛的腰。
他微微俯下身,把耳朵靠向我:“怎么了?”
“帮帮我,我想卖陈影后一个人情。”我低声道。
路子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对着他一笑:“可以吗?”
他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多谢。”我低声道。
然后,我当着所有拍摄人员的面,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在导演面前站定。
导演看着我:“姜老师也有什么问题吗?”
“分手戏是哪个,直接给我吧。”我用手指了指那边的路子盛,“我和子盛一致决定发扬风格,把这个定时炸弹直接抽走,反正我俩感情好,不会因为这个出现什么矛盾的。”
录制的机器一直开着没关,我的举动也全部收进了监视仪里。
导演其实根本不在意游戏结果,他想要的只是节目里戏剧性的冲突和转折,这样才会有收视率和话题。
现在我主动让剧情峰回路转,导演自然乐意看到。
他托着下巴稍微琢磨了一阵,就点头拍了板:“成!既然姜老师和路总舍己为人,我也不好拦着。”
说着,他手伸向签筒,打算把那根签交给我。
陈宁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卓尔啊,你别一时意气用事啊,网上现在对你和路总的评价其实也……”
我笑着接过了导演手中的签:“没事,我这两年天天被黑,早习惯了。”
打开一看,嗯,五华楼婚礼现场和离分手大戏。
新人在婚礼上反目和离,很有想法的剧本。
看着我就要选定这根签子收入口袋,陈宁急道:“卓尔!”
“宁姐,我是真心希望你们感情一直这么好下去,你看少勋他那么爱你,我看着都感动。”我伸手拥抱了陈宁一下,把嘴唇贴到她耳边,“不用放在心上,以后记得还利息就行,宁姐。”
我松开她,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惊讶,似乎是在思考我那一段话究竟哪句才是真心。
“祝你们百年好合。”我拍了拍陈宁的背,走回到路子盛身边。
其实那一整段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帮她确实是因为感动,但是卖人情希望她以后还也是真的。
见我回来,路子盛挑了挑眉,道:“又做起了你的老本行,偷偷跟人家陈宁做交易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商人,还好意思吐槽我?”
路子盛一哂:“也是,难怪有人说咱们是狼狈为奸。”
“滚。”
不得不说,这个综艺节目的场景和“服化道”还是很用心的。毕竟S&38;T娱乐作为出资大头,往里面砸了不少钱。
大婚的红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十几个工作人员围着我,帮我化妆、整理发冠,我被摆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个游戏,至于这么认真吗?”
我其实真的不太喜欢拍古装戏,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主要是妆粉太厚了。
拍一场戏,可能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造型,没有戏的时候也要顶着一脸浓妆等待,夏天的时候尤其难熬。
这两年倒是还好,下了戏可以混一把椅子坐,旁边有助理端着风扇、冷饮帮你降温。
前几年就真的很惨了,
群演和配角的妆都是流水线上快捷的产品,妆粉之类的东西都是混着用,给你用的粉扑不知道拍过多少人的脸了。
就算皮肤再耐受的人也是每天在过敏的边缘挣扎,卸了妆之后,脸上是永远也消不掉的痘痘和小红点,又痛又痒,也不敢伸手去碰。
混着保湿精华的粉底液轻轻地在我的面上拍匀,妆面整个完成之后,化妆助理又用补水喷雾在最后的定妆粉上面加了一层保湿。
“卓尔姐,好了。”
我睁开眼睛,望着镜子中的女人。
妆容清透,唇红齿白,一对风流柔美的秋娘眉,笑时眉尾的弧线微微上挑,三分妩媚,七分清纯,眼波流转间,皆是端庄动人的风致。
“姜老师,我今天给你画的这个眉形灵感来自唐代金陵名妓杜秋娘。一挑秋娘眉,顾盼生姿,倾国倾城。”
我对着镜中那个美丽的女人一笑,低头翻了翻导演给的剧本:“倾国倾城还在婚礼上被人抛弃啊,那也太惨了一点吧?”
助理的手微微一顿,尴尬一笑:“那男的眼瞎。”
我主动把那个“男的”代入到了路子盛身上,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嗯,那是真的瞎。”
我们亲爱的路总,堪称当代柳下惠。
我最佩服他的一点就是无论我们演多少回戏,他一向都是嘴上占占便宜,从来不付诸实际行动。这年头,像他这种一直守着白月光在心底不犯错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化妆棚的门布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红袍金冠的男人长身玉立,倚在门旁看着我们这边,嘴角勾了勾:“不错嘛,还挺漂亮的。”
我通过镜子看向站在门边的路子盛,笑了笑:“路总的古装扮相也不错。”
化妆助理极有眼色地放下了手里的化妆工具:“那你们先聊,我出去问问导演,看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路子盛点了点头:“嗯,好了叫我们。”
化妆棚里一下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缓步走到我的身后,从道具台上拿起一支簪子在我头上比了比,问道:“要不要把这个也戴上?我觉得配你不错。”
“路总,我以前看电视剧里面,古代有些丈夫会为妻子弄妆画眉,你也想效仿一下吗?”我望着镜子,打趣他。
“那你想让我效仿吗?”他垂眸看着我。
“不想,这簪子太丑了。”
他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淡淡地将手中的簪子放回道具台上。
“说起来,两年前我们一起演戏说假结婚,到头来居然连婚礼都没办。”
“那不是很好吗?”我笑了笑,回过头看着他,“我觉得婚礼宣誓这种事还是挺重要的。我能对着镜头撒谎说我爱你,但是当着上帝的面,我还真说不出口。”
他一笑:“我也是。”
“现在一起去体验一下离婚的感觉吧,”我站起身来,用手扶着自己长长的裙摆往外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算是为将来提前彩排了。”
我起身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所以我并不知道,在我转身的一刹那,路子盛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无奈与不甘。
剧本的内容一如既往的简单狗血。
男子背叛女子,女子刚烈,在大婚当日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当场挥剑断发,以示断绝。
我望着路子盛,眸中一半是泪,一半是血,像是爱极了他,又像是恨极了他。
他的呼吸有一瞬的停顿,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即便是痛到极致,我也没有流下半滴眼泪。
我对着他一笑,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随侍女牵引着,掀开重重帘幕,见到屏风后的他。
他抬起头瞥见我,只是一眼,就已然深深铭刻在了心中。
“唰—”
我猛地抽出他系于腰间的佩剑,他的眼中流露出惊恐,伸手似乎是想阻止我:“你……”
我举着剑,往后倒退三步,冲着他微笑着摇头。
“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去死吗?不,我不会。”
他顿住了。
我用剑指着他,握剑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拿不住它。
“听着,我要你记住今日。无论将来你与她多么恩爱缱绻,我都要你记住今日我的所作所为,让它成为永远横亘在你们两人心中的一道刺。”
扬起手中的剑,我伸手抽掉头上的发簪。
三千青丝凭风而舞,宛若一曲悲歌。
对面的人好似猜到了我要做什么,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我一笑,抬剑挥向面前飞扬的发丝—
“不要!”他终于喊出了声。
无数飘飞的乌絮在眼前簌簌而下。
我定定地望着他,“当啷”一声,长剑脱手,落在两人中间。
“你我之情,断发为誓,再无任何瓜葛!”
我们就这么两两相望着,他不敢进,我亦舍不得退。
录制现场一片死寂,隐隐还有女生抹眼泪时低低的抽泣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路子盛好像有点入戏太深了。
那几乎要溢出眉眼的心疼,一瞬间竟然让我以为他是深爱我的。
我更想不到的是,看到他这样,我居然心头一堵。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于是,我赶紧抽离出来,抬手伸了个懒腰:“行了吧,我憋眼泪憋得眼球都痛了。”
现场传来一阵哄笑,像是忽然从巨大的悲伤中抽离出来。
“我的天,卓尔姐你演得也太好了吧?”
“是啊,我真的快哭死了,以为你们俩真的要分开了。”
“哈哈,假的啦,怎么可能?”我擦了擦眼角刚刚流出来的眼泪,语气轻松。
“不过,”一位女PD指了指我身后,“卓尔姐你要不要去看看路总啊,他好像被你带得太入戏了。”
我回头一看,路子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休息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大写的“丧”字。
也是,非专业演员被代入到这种情绪起伏极大的戏里,确实容易抽离不出来。
我小跑着奔到路子盛身边,弯腰蹲到了他面前,探头往他眼前晃。
“怎么了,路总,自闭啦?”
他抬眸看向我,眼中情绪翻涌着,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我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假的啦,假的啦,不是说好在你签下死后财产转移证明书之前我都不会走的吗?一定会死乞白赖地赖着你,所以你……”
一股大力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他把我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好像是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苏凌和肖成泽看着他们平时高高在上的老板现在抱着我,一副撒娇小孩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
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路子盛还不松手,我觉得面上有些尴尬,只好压低声音靠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没缓过来吗?”
他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苏凌耳力好,听到了路子盛的问话,煽动众人对着我起哄:“卓尔姐,表忠心的时候到了!路总问你呢,会不会离开他?”
众目睽睽之下,我为了不崩人设,只好拍着他的背,勉强笑着说:“放心啦,我们肯定会白头到老的,大家都看着呢,听话,赶紧放开我……”
怀中的人忽然抽动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嗤笑。
我眉头一皱,低下头。
路子盛的肩膀轻轻耸动着,嘴唇紧闭,面部肌肉微微有些抽动,似乎是在强忍着即将爆发的笑声。
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幼稚!”
他终于笑出了声,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不过,姜卓尔啊……”他边笑边说,“你演得真的挺好的,比我想象中要强得多。”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请问一下,在路总的想象中,我的演技是哪个段位?”
他不假思索道:“行走的幻灯片。”
“你才幻灯片演技,你全家都幻灯片演技!”
他眼底装满了笑意,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全家就你一个,小傻瓜,没事干吗骂自己?”
我发誓我想掐死他。
“不过,看你这么拼命,想转型?”
路子盛不愧是娱乐公司的老总,随便看我一段表演就猜出了我的心思。
我点点头:“是啊,我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老演偶像剧吧?”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磨炼着自己的演技,就是希望能够早一天摆脱偶像剧的桎梏。
我不记得哪一位知名女演员曾经这么自嘲过:偶像剧没什么问题,但是只能演偶像剧的女演员是真的很可悲。
是的,可悲。
我演过无数角色,捧红了无数和我一起合作的男演员,但是我自己却一直挣扎在二三线。
即便我不想承认,但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的偶像剧已经演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即便我再怎么用专业的技巧去掩盖,我都无法逃避一个事实。
我害怕镜头扫到我的眼睛。
十几岁的少女的眼神是清澈不染杂质的,刚出社会的年轻人目光是单纯的,但我已经没有办法洗去岁月磨刻在我瞳孔上的灰尘了。
“你有这个追求是好事,不过恕我直言,以国内目前的市场情况来看,当红女演员大多都是走各类偶像剧路线的女星。”路子盛说,“而站在像我这样的投资人的角度上来说,有市场的东西,我才会掏钱买单。毕竟,公司上下几百口人都靠我的决策吃饭,对吧?”
我靠在五华楼的门栏上,抬头望着苍穹。
“路总你不了解我,比起当一个红个三五年就陨落的小偶像,我姜卓尔想要的,比那多得多。”
“那你想要什么呢?像陈宁那样的影后奖杯?”
我转头望向他,眼中全是认真:“为什么不呢?难道在你眼里,我不配吗?”
“不,”他凝视着我,“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
“卓尔!”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路子盛的话。
我回过头看过去,一时有些惊讶:“岳林,你怎么就回来了?”
“昨天忙完跟进,今早就赶第一班飞机过来找你了。”岳林看着我,疲惫的眼中满是笑意,“我不在你身边,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想起这些天离了他闹出来的那些乌龙,忍不住想要和他狠狠吐槽一番,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快别提了,我……”
松开的手忽然被人死死地抓住,我回头望着路子盛,一脸惊讶:“干吗呢,机器都关了,还演什么啊?”
他拽着我的手,挑衅地看向对面的岳林,似是不悦:“如果我的老婆刚跟我分手就跑向别的男人,这也未免太挑战我的底线了吧?”
我微笑着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指头掰开。
“底线这种东西划定出来,就是为了给人突破的,路总习惯了就好。”
“姜卓尔!”
“路总。”岳林忽然走了过来,拦在了我和路子盛之间。
路子盛眼神冰冷地望着他:“让开,别让我说第二次。”
“虽然不知道您的底线是什么,但是,”岳林顿了顿,看向身边的我,“我的底线,只有卓尔。”
路子盛双目微微眯起,锐利的眼神在我和岳林的身上打转,露出一丝冷笑:“哦?是吗?”
这家伙冷下来的脸色简直能冻死人,有时候我看着都有些发怵,但是岳林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是。”
他居然正面和路子盛“杠”了回去!
我惊讶于岳林这小子这些年的长进,当年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唯唯诺诺只会不停地跟人家道歉的年轻经纪人,如今已然成长到能为我挺身而出了。
也许是我看岳林的眼神过于赞许,令路子盛有些不悦,他伸手将我用力拉了回来,拽到他身后。
“至少现在按法律上说,她还是我的妻子。”他冰冷地注视着岳林,“所以……我劝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结果,岳林轻描淡写道:“很快就不是了。”
路子盛一顿。
“卓尔,”岳林转头对我一笑,“我还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不明所以:“什么好消息?”
“我把你近两年的作品剪辑给了导演,他看完很满意,卓尔,三位候选人之中,你的胜算非常大。”他看着我,眼中含着希望的喜悦,“这是宁导准备拿去戛纳参展的作品,如果成功拿下电影女主角的话,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和路子盛炒作了!”
我惊讶道:“真的?”
他含笑点头:“当然是真的!卓尔,你就要自由了!”
我看着岳林眼睛下的黑眼圈,直觉告诉我他在撒谎。
“到底是导演满意我,还是你又去做傻事了?”我望着岳林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昨天一晚上没睡守人家家门口了吧?”
岳林的脸上露出心思被戳破后的尴尬:“没有,卓尔你又多想……”
我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当年我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女二号,就是你去导演家门口蹲了一晚上求来的。”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错愕:“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道:“那部戏结束之后,我去参加庆功宴。结果导演喝醉了,一直拉着我夸你,说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倔的小伙子了……”
岳林笑着摇了摇头,让我别再往下说了:“你这么一说,我为什么觉得有些丢人,自己艺人的角色还得这么拿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笑着打断了他,“你在我面前,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当年我没名没姓的时候,岳林跟着我,他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经纪人。
我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他没经验,我没背景。
我没戏拍,他每个月也只能拿着少得可怜的底薪,什么提成都没有。但他从来不跟我说,还时不时地拿钱接济我,替我疏通关系。
他吃了多少苦碰了多少壁,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演着一个一个岳林放下身段替我求来、讨来的角色,我当时便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女演员,绝不辜负那些一路走来帮助过我的人。
思及此,我的眼睛有些泛红。
“你干吗自作主张啊,真是……明知道我最看不得自己的人跟着我受委屈了……”我望着岳林眼眶下挂着的醒目的黑眼圈,一阵心酸。
他对着我淡淡一笑:“我是你的人吗?卓尔,我很开心。”
在一旁被晾了许久的路子盛终于冷笑了一声:“姜卓尔,原来,在我身边对你来说是一件这么不自由的事情,”他嘲讽似的勾起嘴角,“那么,你加油了。我祝你早日脱离苦海。”说完,他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揉了揉自己被甩得生痛的手腕,一脸无奈。
“你没事吧?”岳林关心道。
“没事。”我望着路子盛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岳林,我觉得,那家伙这回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的预料一点都没错。
下午拍摄的时候,路子盛明显对我冷淡了许多。无论我怎么赔着笑脸在镜头前与他互动,他都再没回应过我。
偶然间落到我身上的眼神,也像是极地的冰山一样,上面覆满了终年不化的积雪。
休息的时候,那家伙也是躲我躲得远远的,站在离我足足十米开外的地方和林少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苏凌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我身边,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吵架了?”
我转头望向那边的路子盛,但他的视线却从我的身上轻描淡写地滑了过去,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
“没有啊。”我对苏凌笑着摇了摇头。
“骗谁呢。”苏凌看向那边,“平时你们俩形影不离得都快成连体婴儿了,现在分得这么开,你跟我说你们没吵架?”
我只好无奈地看着她笑。
“为什么啊?”苏凌好奇地问。
我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把苏凌往旁边推。
“行了行了,别那么八卦了,找你老公陪你聊天去!肖成泽刚刚都看了我好几眼了,再不把你送回去他该恨我了,听话,苏苏。”
送走了苏凌,我还是决定去找路子盛谈谈。
“你来一下。”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向着林少勋一笑,“抱歉打断你们说话了,子盛我借走一下。”
路子盛任由我牵着,被拉到了一处僻静地。
“想说什么?”他淡淡道。
我开诚布公道:“如果我和岳林在人前太过亲密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改。”
他静静地看着我:“所以呢?”
“刚刚苏凌已经来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我是担心,我们再这么冷战下去,形婚的传言就又要出……”
他伸手,狠狠地捏住我的下颚,堵住了我的话。
“冷战?”他垂眸看我,“爱人之间才叫冷战。姜卓尔,我们相爱过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愣。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我一向讨厌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个问题得问路总啊。”我稳了稳心神,抬眸对着他一笑。
因为只有在气势上压倒他,我才能把问题甩回去。
“路总爱过我吗?”我笑着问道,故作漫不经心。
“没有。”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所以,我也没有。”我故作镇定,“路总知道的,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吃亏。”
路子盛拿眼睛睨着我,好似看透了我挂在表面的伪装,冰冷的目光刺得我无处遁形。
“所以呢?”
“这两年我们的形婚合约虽然一直维持得不错,但是外界也确实不断地有流言出来,去年还有狗仔拍到我们吵架的照片,要不是路总出手迅速压了下去,估计外界早就传出我们婚变了吧?”我笑着凑近到他的耳边,笑意盈盈,“既然是已经答应了的事,我觉得路总还是敬业到底比较好。”
“敬业?”
他冷笑了一声,我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玩过头把这家伙真的激怒了!
“姜小姐的敬业我是知道的,在这方面,我一向自愧不如。”他勾了勾嘴角,“只是不知道,姜小姐究竟能敬业到哪一步呢?”
“什么意思?”我心下一沉。
他看上去有些危险。
微微眯起的双目,凛冽的气息,无不透露着“我现在很生气”的信号。
然而糟糕的是,我试探了半天,也猜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路总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总不可能真的是在吃岳林的醋吧?这也太搞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
这张卡我认得。节目录制前,我特地拜托岳林偷偷给我订下了路子盛隔壁的房间,因为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但是路子盛手里这张,就是原定节目组给的那张,也就是他自己住的房间的卡。
“想走潜规则,姜小姐难道不打算付出一些什么吗?”他两指夹着卡片,轻佻地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我挑了挑眉:“路总这是小清新玩不下去了,开始走无耻风了?”
想羞辱我?真抱歉,这种程度的羞辱还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他把卡片往我的手心一放:“你以为,我不敢付诸行动?”
我摇了摇头。
“怎么会?”当然啊,你不敢。
他发出一声冷嗤,淡淡道:“姜小姐敢来吗?”
我对着他一笑,露出了只有在镜头前才会展现的少女娇嗔:“老公你怎么这么调皮,结婚了还给人家递卡,真讨厌。”
“演得不错。”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真希望姜小姐晚上在房间里的时候也能这么淡定自若地演下去。”
“路总对我的演技没信心?”
“不,相反,我很期待。”他最后笑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路子盛刚走,我便像一个被戳爆了气的皮球,猛地颓下来。
“递卡是什么鬼?这家伙想干吗?示威?警告?还是……耍流氓?”
最后一个猜想让我不寒而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回来后我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这时苏凌凑了过来。
“干吗呢,卓尔姐?”
“刷帖子呢。”
“什么内容啊?”她感兴趣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看这个干什么?”
我淡定地关掉了手机界面上“过失杀人如何脱罪”的讨论帖,望着一脸错愕的苏凌:“别紧张,防患于未然而已。”
晚上,大理兰林阁酒店,1307号房。
我大步走出电梯,在路子盛的房间门口站定。
说来也是讽刺,平时回隔壁房间拿个行李都得注意避开楼道里的监控,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
反倒是今天,做着不光彩的事,却能够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监控下。
我敲了敲门:“路总?”
里面没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