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秦国的眼中,这份正统,似乎也是可以弃之如敝履。”
李斯见状,脸上丝毫没有被韩非压制的不满与怒意,只是笑着看着韩非,静待着他下面的话语,因为,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弱点。
与那个弱点比起来,前面的都不算什么。
“况且李大人莫非是忘了昭襄王与楚怀王之旧事么?”
昔日,楚怀王与秦昭襄王在武关会盟,楚怀王受秦国之邀,亲自前往武关会盟,结果秦昭襄王不讲信义,竟是派大军埋伏,直接将楚怀王劫持到了咸阳。
秦昭襄王逼迫楚怀王割让巫郡和黔中郡,楚怀王不肯,于是就被一直扣押着楚怀王,以至于在齐国为质的公子熊横,归国继承了王位,是为楚顷襄王。
而楚怀王在楚顷襄王三年,在咸阳城内病逝,当然,至于是不是病逝,那就见仁见智了,毕竟,那个时候,楚顷襄王已经算是在楚国站稳了脚跟,有着楚王大权。
武关尚且如此,若是韩王安去了咸阳,谁有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一点,才是李斯所说建议中,最大的痛点,秦国无信!
李斯转头看着韩非,眼中也是闪过一抹认真的神情,一手持杖,微微躬身说道。
“师兄不愧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李斯甘拜下风!”
然而,韩非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又是脸色一变,眼中带着几分震惊之色,看着身旁的李斯。
对于自己的师弟,韩非还是比较了解的,能力不俗,不过权势之心极重,且为人肚量不大,擅妒。
可是,现在看来,李斯短短时间,竟有着如此大的成长,这一手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简直就是致命的杀招。
李斯话音刚落,姬无夜,白亦非,张开地,韩宇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韩非的身上,即便是韩非脸上看上去面不改色,可心底却是暗自发苦。
尤其是,韩王安的眼神,更是让韩非心底一沉,韩非太了解自己的父王了,疑心极重,昏庸无用,忠奸不变……等等等等。
而现在的样子,很显然,韩非已经被韩王安猜忌了,毕竟,李斯乃是秦国使臣,是韩国此次最大的敌人,而韩非与对方有着如此亲近的关系,尤其是,李斯对韩非这般甘拜下风的模样,都让韩王安开始怀疑起了韩非。
“师兄所言即是,如此说来,倒是李斯有些咄咄逼人了。”
李斯也是对着韩王安歉意一礼,虽然韩王安脸上也是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可是,让他的目光扫过韩非之时,却又是眼底一沉。
韩王安看得出来,李斯之所以致歉,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咄咄逼人,而是看在师兄韩非的面子上,以及刚刚辩论,输给了师兄韩非,所以才对他致歉行礼。
堂堂一国之主,在一个他国使臣的眼中,竟然还没有自己的儿子有颜面,这让韩王安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一旁的姬无夜,白亦非还有韩宇等人,此刻也是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刚刚李斯咄咄逼人,盛气凌人,让他们难以招架,可是,现在李斯被打退了,他的攻势也被化解了,那么,之前因为韩国受威胁,以至于为了各自利益不得不联盟起来的众人,自然也是瞬间散了。
当然,真正主要的是,韩非与李斯关系太过亲近了,他们若是继续联合与李斯斗,只会让李斯踩着他们立威,而让韩非平白得益。
毕竟,外界的威胁与利益,才是暂时联盟起来的核心,当威胁隐匿,利益又受到威胁的时候,联盟也不过是个笑话。
这才是韩非所说的,李斯这一招绝杀的原因,一招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直接让原本还联手一致对外的韩国众人,直接分崩离析。
“韩王若不愿纡尊降贵,送使臣遗体入秦,李斯却是还有一个办法!”
李斯温和地对着韩王安笑着说道,与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昔日齐桓公助燕,得胜之后,燕庄公亲自送行,相谈甚欢,不觉入了齐国边境,齐桓公深感失礼,便将燕庄公走过的地方割让于燕国,传为佳谈,韩国何不效仿昔日五霸之典,允诺,将秦国使臣遇害地点为界,割让土地给秦国。”
只可惜,尽管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等咄咄逼人的气势,可是,李斯的话,却依旧让韩国诸多大臣脸色难看不已。
“届时,韩国之诚信,必能赢得天下美誉,而如此诚信之韩国,只需确认确无攻秦之意,必能说服王齮将军退兵,平息秦韩两国兵戎之灾。”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这个脸上带着几分儒家温润书卷气的书生,心底皆是不由得涌上一股寒意。
李斯这一句温和地说出的话,比之之前,还要更狠!
那秦国使臣在哪里遇刺的?是在新郑城外不过十数里之地,若真依李斯所言,秦国的国土,岂不是直接与韩国都城接壤了?更别说,割让这么多的土地,韩国基本上可以说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一句话,简直就是要整个韩国,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饕餮吞日了,想要一口气直接把韩国纳入秦国境内。
“割地?”
韩王安闻言也是脸色一变,韩国如今国土本就少,若是在割让大半个韩国出去,韩国焉能存在?可若是不肯,韩国又能如何拒绝秦国?难不成正要交战吗?
以新郑城外,秦国使臣遇刺之地为界,割地,绝不可能,太多了!
韩王安看着下方脸色惊慌不定的群臣,随后又是看了眼韩非,随后也是主动开口说道。
“使臣舟车劳顿,不若早些下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议!”
李斯看着韩王安眼中带着几分犹豫的神色,也是轻声说道。
“多谢王上关心,李斯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