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内。
施仁与翘着二郎腿,在手机上浏览近日社会新闻。
集体霸凌导致的自杀、出轨引发的情杀、被诬告后的报复杀人、酒后纠纷叠上债务关系的恶性斗殴,企业家在被曝光出夺人妻儿后打人并潜逃……不知不觉自己的首页推荐新闻已经因为工作的关系变成了这种阴暗斗兽场。甚至只能凭着经验和相对流量来大概猜一猜它们真实的热度。
度假村火灾的事只一天就进了人们记忆的垃圾堆,相关报道在施仁与这“斗兽场”里都不见踪影,对得起毫无热度一词。
不,严格来说还是稍微有点讨论的——网络角落里的阴谋论。
但毕竟是阴谋论,乱七八糟自说自话,扯末世论的和咬定是政府放火的就不提了,认为度假村的火是什么神秘仪式一部分的,借机替“进化阶梯”等招魂的,莫名其妙扯到因果报应上的,甚至还有“全界会”的漏网之鱼跳出来以慷慨激昂的态度发表不知所谓的演讲,从“政府放火论”讲到“是政府在五年前搞没了距离想要灭世”,措辞怎么看都像是在炫耀。
——阴谋论是信息社会的杂草,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干净的。
在斗兽场与杂草里往来几遍,施仁与面无表情地切换应用,给孔晰发过去一条短信,约他见面。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跑我这来摸鱼?我要跟上头举报你了啊。”严梵大步走进实验室,顺手把一沓文件扔到桌上。
施仁与转动转椅,顺势交换二郎腿的顺序,右手推推眼镜,左手则以最小幅度操作手机,嘴上同时说道:“怎么能叫摸鱼呢?恰恰相反,我这是关心啊。真要摸鱼我直接就待家里了。反正我名义上有任务在身。”
严梵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挪动屁股寻找舒服的坐姿,道:“我也正好想问下你,关于‘全界会’那批人的事。我记得你天文台那次也在场。”
施仁与默默点头,放下手机。
天文台和度假村的行动他都有参与,但单就这两次行动而言,他和全界会的接触其实少得可怜,只是在使用超能力放倒一个又一个全界会成员罢了。
严梵开口道:“‘组织’对度假村里这批全界会的人是审了个遍,负责消掉他们记忆的录也刚刚就位。说明能问的都问了。”
“能问的都问了,没错。”
“听说E市的全界会分部有邪教化的倾向,w市分部比较接近一般的传销,本部兼具二者特征,管理上更体系化。但不论如何,全界会以‘末世论’为自己的招牌,按理来说成员的共性也应该是末世论。”严梵继续道。
施仁与点头。
“我不知道‘组织’的结论是什么,这回我也就打打下手,但上述两个前提我想没错。”严梵说。这几段话与其说是在给施仁与说明情况,不如说是他自己在整理思路。
“那么问题是?”施仁与问。
严梵沉默了几秒,才以罕有的犹疑神色道:“……共性不是末世论,而是反政府和超能力。”
“嗯……我没太明白,这个‘共性’的定义是?”
“关注的主要话题和在‘全界会’的行动目的。”
——话题与目的。
“本部的共性不在末世论。”施仁与抱胸,“这还算正常吧?末世论很显然只是全界会的一个口号,只能说它本质上就那样。”
“不止是那样。”严梵立刻否定,“只是那样那我就不会跟你在这说共性。没有共性可能不太准确,七零八碎,这么说吧。”
这一形容甚至带着点幽默。
施仁与不禁抽了抽嘴角。
严梵却好像对这幽默并不认同,皱着眉头补充说道:“共同话题里就意见对立严重,比如超能力。尽管他们都认为存在超能力,但有一批认为超能力是神明的赏赐,因此主张苦修以打动神明,另一批认为超能力者实质上是新人类,迟早会与旧人类敌对因此要趁早消灭,也有认为超能力者是纯粹的政府实验产物的。往下还可以细分。不共同的话题就更千奇百怪了。对末日无所谓的,喜迎末日的,认为末日是人为是政府的锅的,认为末日是种考验的,认为末日是某种噱头是消费主义陷阱的,模模糊糊表示宁可信其有的,等等。”
在严梵说完了一大长串话喘气的当儿,施仁与插嘴道:“派系?”
“根本成不了派系。”严梵否定,终于给出了一个结论——“‘全界会’本部的成员完全是一盘散沙。”
“那么,关键就在于……”
“‘全界会’不像一个团体。”
“但有最基本的共性就可以成为团体。”
“不对。‘全界会’是线下的团体,还是一群人自主聚集形成的、有首领的团体。它不该这样。”
“但它偏偏这样了,原因是?”
“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