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耀下,他完美妖娆的俊脸似乎染上了一层暖色。颜聿的真气竟然能将她的压制住?秦玖没想到,颜聿的内力会这么强大。
“王爷说这话,是在关心我吗?”秦玖挑眉,似笑非笑。
颜聿勾唇,笑得极是愉悦,“就当是吧!”
秦玖笑睨着他道:“那就多谢王爷了,不过,这功夫却是不能半途而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王爷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九爷误会了,我的真气能压制住你的真气,并非是我的内力深厚,而是因为我修习的是正宗玄门内力,恰能对付你的真气而已。”他懒懒伸了个腰,看了眼燃烧的篝火道:“天色不早了,估计你的侍从已经从帝陵出来了。方才你昏了过去,我只好找到这个山洞来医治,现在,我们也该回去了。那个被杀的暗卫若是被发现,附近肯定会展开大搜索,我们怕就不容易离开这里了。”
秦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披着颜聿的衣衫,将自己的衣衫取了回来,走到篝火照映不到的黑暗之处,背过身,利落地穿了起来。这里不是久待之地,颜聿说得不错,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真没想到,九爷还怕看!不过,现在才躲是不是有些晚了?”颜聿懒懒说道。
秦玖妖娆一笑道:“王爷既然不稀罕我,我自然不能白白让王爷看。”她利落地穿好衣衫,从阴影中婀娜走出来,将原本披着的颜聿的黑衣扔在他肩头,“王爷还是快些穿上吧,我可是稀罕你的,你要是再露着,我就不客气了。”
颜聿莞尔一笑,“九爷果然还是清醒时比较招人爱,方才差点给我一掌时,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让本王以为自己一点魅力也无呢。”他口中调笑着,手下动作不停,很快将衣衫穿戴整齐了。
秦玖不再理颜聿,快步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外面漆黑一片,夜风极冷,有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好似雨丝织成的网,而山洞中快步而出的秦玖,就好似一只迷途的鸟,撞到了雨丝织就的网上。
虽然方才,她和颜聿可以脸不变色地调笑,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脸,颤抖着身子蹲在了雨里。
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走火入魔?
为什么,醒来后又和他裸裎相见?
为什么?
只能说,人生有太多的意外!总是有她掌控不了的事情会在意外的时候意外地发生。
心头荡漾着复杂得让她也搞不清楚的情绪,身后响起颜聿的脚步声,她不着痕迹地站起身来,仰面向着天空,让凉凉的雨丝飘在她脸上,这冷意让她波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哦,下雨了?”颜聿将篝火灭了,从山洞中快步走了出来。他负手站在洞口,修长身姿站得笔直,举目向山下眺望。夜色之中,他完美妖娆的容颜看上去清冷而艳绝。他的眸光之中,有着类似于刀锋被月光照耀而泛起的冷冽光芒,但是他唇角,却挂着笑意,令人惊心动魄的笑意。
他们所在的山洞并不是位于多么高峻的山顶上,而是位于龙吟山山腰一处凹地里,周遭都是茂盛的林木。四野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的龙吟湖,在夜色之中闪耀着粼粼的波光,就像黑夜里的明珠。
四周很安静,显然庆帝还没有从帝陵离开,还未曾发现那名暗卫的尸体。枇杷是在他们后面的,他出来看不到他们,估计先回无忧居了。
今夜之事后,庆帝有了防备,怕是这条暗道就会被庆帝封住了,而颜聿,要再见他的母妃估计就更难了。因为半路杀出来的庆帝,秦玖怀疑,颜聿是否还想再看到他的母妃。庆帝和静太妃显然关系匪浅,这也让他们确信,静太妃承认下毒,就是为了维护庆帝。
“这个世界可真是奇妙,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发生,你永远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无论如何,都很感谢你今夜带我来这里。”颜聿怅然说道,他的语气,让秦玖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当他端了一碗药给他的父皇,毒死了他的父皇,那时候,他应该也是这样的感慨吧。
“九爷,当初我们定盟时,你说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铲除天宸宗在朝中暗隐的势力,一个是不让颜夙做皇帝。你说你会帮我三件事,一件是帮我查出杀害我父皇的凶手,一件是帮我得到苏挽香的心,另一件是襄助我坐上皇帝之位。当初,我说我只要前两个,对第三个不感兴趣。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这第三件事,也很诱人呢!”他负手而立,语气慵懒像拉家常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大逆不道的。
他们定盟时,颜聿确实说了对皇位不感兴趣。或许,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迟疑的,但是,今夜,秦玖可以肯定,他是下了决心。
秦玖蹙眉,她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返回无忧居时,天色已然微明,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从马车上下来,依然从后门翻了进去。无忧居后院一片寂静,几株玉兰花在细雨之中绽开了花苞,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清香。
他们玩叶子牌的那间轩舍还亮着灯,枇杷正焦急地向外走来,迎面恰巧碰见秦玖,这才舒了一口气。
颜聿和秦玖为了掩人耳目,再次回到轩舍之中,假意在屋内睡了一夜。两人换下夜间所穿的黑衣,派枇杷悄然烧掉。
秦玖换了一身胭脂色的锦缎宫装,裙摆上用金线和银线绣满了重重花叶,上身罩一件浅色披帛。她坐在妆台前,将黑发披散下来,用梳子理顺了,便开始绾发。
颜聿斜倚在妆台一侧,眯眼瞧着她,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带着迷魅的风情。
秦玖被他瞧得绾发的手微微一抖,停住手道:“严王爷,你要为我绾发吗?”
颜聿抱臂倚着妆台没动,只是唇角含笑瞧着她。
“有话请说!”秦玖略颦一下眉头,雪白手指捏着乌色木梳,衬得她指若春葱。
颜聿懒洋洋笑了笑,由衷地赞叹道:“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
秦玖抿唇一笑:“这么说,王爷对我动心了?”
颜聿摇了摇头,眸光深邃地盯着她道:“即使我再钦佩你,我们也永远不会成为情人。”
秦玖梳头的手微微一顿,撇了撇嘴,故意嗔怒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故意奚落我吗?”
颜聿微笑着继续道:“你这么厉害,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情人。当然,我也不想和你为敌,与你为敌应该会很可怕,不如,我们做兄弟如何?”
秦玖嗤一声笑道:“做兄弟?”她双手灵巧地将长发盘成发髻,在脑后松松坠下去,看上去俏丽而慵懒。
“和严王做兄弟,我感到非常荣幸。”她将发髻盘好,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珊瑚钗,便要簪到发髻上。
颜聿伸手制止了她,转身向他身后不远处的桌案走去。桌案上放着一个白瓷绘美人的细腰花瓶,里面插着数枝牡丹,其中一朵刚刚绽开。他用剪刀剪了下来,执着花朵儿走到秦玖面前。
这朵牡丹有拳头大小,花瓣重重,花色嫣红,开得浓艳而美丽。颜聿站在秦玖身后,将红牡丹簪在秦玖的发髻上,铜镜中的人儿顿时容光焕发。
秦玖朝着铜镜中的人笑了笑,一双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
“王爷真要我做你的兄弟?那我是否可以称呼你玉衡?”
颜聿微一勾唇,挑眉笑道:“自然可以。”他的目光掠过秦玖眼角的泪珠,“那我可不可以称你泪珠儿?”
“泪珠儿?”秦玖一愣。
“你这颗泪痣,实在太像一滴泪了。”颜聿声音低沉地说道。
秦玖心中微微一痛,似乎自己的痛苦被旁人窥见了一般,极不舒服。
“这样随便起绰号不好吧,那我叫你阎王或者判官,你会喜欢吗?”
颜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觉得泪珠儿很好听。”
秦玖撇了撇嘴,抬起袖子,抚了抚发髻。夭红的宽袖云朵般垂落,白皙的手腕上,碧绿的玉镯格外醒目。颜聿目光一凝,伸手攥住了秦玖的手腕,笑道:“这手镯,你还真打算收下吗?”
秦玖一怔,她原本就打算出了帝陵,再将玉镯还给他的,一时竟没想起来,这会儿听他提起,略带讥诮地说道:“怎么,这可是静太妃送我的,你想收回去吗?”
“这可是她送给儿媳的,你不过假扮了一会儿,莫非还想当真吗?”颜聿低笑着说道。
秦玖伸手将腕上玉镯捋了下来,放到颜聿手中,斜睨着他道:“给你!”
颜聿伸指握了握玉镯,将玉镯收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秦玖冷眼旁观,知悉他心中对静太妃虽有不满,但其实,还是非常牵挂她的。否则,对玉镯也不会如此珍爱。那毕竟,是他的母妃啊。
“泪珠儿,你说她到底为何那么喜欢你?”颜聿收好玉镯,抬眼对秦玖道。
这称呼还真让秦玖浑身不舒服。她知道颜聿口中的她指的是静太妃,厚颜无耻地答道:“自然是因为看我端庄贤淑,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你说的这个人真的是你吗?”颜聿轻嘲道。
秦玖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这玉镯,是打算送给苏小姐吧?”
颜聿微微蹙了蹙眉,淡淡道:“我还没想好。”
秦玖倒没想到颜聿会如此说,因为在她看来,他似乎是早已认定苏挽香了,他对苏挽香做的那些事,完全看得出是源自一片倾慕之心。
颜聿坐到椅子上,长眸微眯,目光深邃,“因为,我对她还不确定。有时候认定我要的就是她,有时候又有些怀疑。”
秦玖对这样的回答极其困惑。
什么意思,有时候认定喜欢她,有时候又不确定自己的心?
或许,像颜聿这样的人,从来都是这样吧,很难真心去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对苏挽香是什么样的心意,她都无暇去关心他的感情。
她梳妆完毕后,天色已经大亮,崔妈妈派人送了早膳过来。两人一道用了早膳,颜聿径自回府,秦玖又去探望了兰舍。
自从秦玖包下兰舍后,他不需要接别的客人。但兰舍心中清楚,秦玖是为了护他,可是他若日日在无忧居闲着,只等待秦玖一个客人,崔妈妈早晚会心生不满。且不论这个,他也需要和客人多接触,来获取更多的消息。所以,兰舍还继续为客人跳舞和抚琴。
秦玖昨日的行动,兰舍也是知晓的,昨夜担忧一夜,此时见秦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兰儿,康阳王可曾到过无忧居?”秦玖问道。
兰舍摇摇头,“大煜国有官职的人通常是不会到青楼之中来的,就是要听曲子,一般也是请乐姬到府中去演奏。康阳王身为亲王,就算他生性风流,也不会贸然到这种地方来。”
秦玖点了点头,颜闵确实生性风流,只不过身边有惠妃指点,又有天宸宗的谋士李云霄,他行事倒是很少有差池。
“兰儿,我之前让你在素衣局中物色一个精通玩乐之道的人在康阳王身边,他可得到了康阳王的宠信?”来到京师不久,秦玖便让兰舍从素衣局派了一个人进了康阳王府。
兰舍微微一笑:“安武也在青楼厮混过,对于吃喝玩乐一道比我还要精通,他原本只是在院门伺候,因他为人极是机灵,懂的事情又多。如今,他已经做了康阳王的侍从,只等大人的命令便可行事。”
秦玖蹙眉,“让他什么事也不要做,只需要好好待在康阳王身边,也不需要他刺探情报,只要他能得到颜闵的完全的信任,诱使颜闵依照本性去放纵自己便可。”这些年,天宸宗一直支持颜闵,但颜闵本性风流,李云霄作为他的谋士,必然是事事监管,恐怕颜闵也不是没有怨气的。一个人若是长期压抑自己的本性,积攒到一定时期,必定会爆发。
“这一次传话后,你们两个就不要再联络了,免得被人识破。”秦玖又吩咐道。
兰舍点头答应。
秦玖交代完了,笑道:“难得来无忧居一次,好歹我也花了大价钱包了你,不如就抚琴一曲给我听吧。”
兰舍明白秦玖的意思,他们若是只聊天,怕是无忧居中有人会起疑。于是,便命人抱了琴过来,抚了一曲。
秦玖在兰舍房内盘桓到巳时,方带着枇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