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给陈姑娘请安了。”
领头的太监看到一身家常打扮的陈文心,眼前一亮,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行了个礼。
对她,这么客气?
她有些受宠若惊,难道要侍寝了地位就陡然高了吗?这个太监刚才对着桂嬷嬷都不曾这么恭敬。
陈文心内心疑惑着,面上并没有带出来,只是淡淡地一点头,应道:
“公公多礼了。”
没想到那个太监脸上更喜悦了起来。
陈文心实在想不到他为何如此喜悦,只听桂嬷嬷的菊花脸凑了上来,笑眯眯地说:
“姑娘,这是敬事房总管刘公公,来给姑娘报喜的!”
陈文心天天等着这报喜,自然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姑娘早些装扮起来吧,奴才这里跟姑娘说说规矩。”
刘公公见着陈文心这长相,心里爱得跟什么似的。他是四品的太监,本不必向一个还只能被称为姑娘的小答应行礼。
只是他心里敬着,这是皇上第一个召的秀女。而且是跳过了两个常在,直接召了这个答应,想来这陈氏是有些特别的。
没想到她生的这么好容貌,皇上哪有不喜欢的呢?所以连她淡淡的姿态,都让刘公公看着格外舒心。
贵人就是应该这个姿态的,只有下等的人才忙着笑忙着巴结呢。
瞧这桂嬷嬷好歹也是一宫主事的嬷嬷,现笑得脸和菊花儿使得,可不就是下等么。
他心里瞧不上桂嬷嬷的巴结样,哪里看得到自己也和桂嬷嬷一样的笑脸。
夜幕降临的时候,裹成一只蚕蛹的陈文心,被两个脚步飞快的小太监,扛到了皇上的乾清宫。
像她这种,和别人混住在储秀宫的末流宫嫔,侍寝就是这么羞耻的。
只有分了宫殿,皇上才可能亲自去留宿。
当然,嫔以下的答应、常在和贵人,就算分了宫室也不过是侧殿,皇上千金之子,在侧殿留宿的概率是极小的。
陈文心顾不上考虑她的漫漫前路,她只觉得热,热到浑身冒汗。
她身上裹的是一匹极长的红绸,在她沐浴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身体上,裹了无数层。她的每一个指甲缝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皮肤的每一处褶皱都被香花熏染了气味。
她现在一身大汗,这些工作岂不白费了?
看着把她丢在龙床上,就要退出去的两个小太监,她咬牙轻声叫住了他们。
“姑娘有什么吩咐?”
两个太监觉得于理不合,按规矩他们把人放下了就该出去,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就要来?可是既然主子开口了,他们也不好不应。
答应再末流,好歹也是主子。况且这陈氏长得花朵儿似的,今晚侍寝之后,恐怕就不能再称姑娘了。
“这天儿太热了,我出了一身的汗。能否劳烦二位公公,传个相熟的姐姐来,替我擦擦。”
“一会儿万岁爷来了,我若是有幸不触怒龙颜,明日一定亲自给二位公公道谢。”
历来侍寝的规矩,红绸子裹上了就没有再拆的。倒不是规定了不许拆,而是宫妃侍寝要么羞怯,要么惶恐,哪有敢开口的?
他两个身份低微,有心想巴结一巴结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只怕她不开口。见她开口了又说得这样客气,哪有不应的道理。
“姑娘好生客气,这是奴才份内应当的。”
其中一个小太监恭敬地回答,另一个连忙飞奔出去传话。
好一会儿,进来了两个穿戴不凡的宫女,替她解了绸子又沐浴了一番。
这回沐浴完,却没有再把那红绸裹上,只是给她穿了一件薄薄的紫罗兰色纱衣。
陈文心再次被扶到龙床上,那两个宫女行礼告退后,偌大的寝殿就剩了她一个人,她这才有闲心观察了起来。
皇上的寝殿高大敞亮,但又十分简单朴素。
所有的布艺品,如帐子和被子,都是明黄色的。所有的家具,如龙床和座椅,都是红色楠木的。
两幅字和一幅画挂在龙床对面的墙上,那字是草书,陈文心隐约看懂了一句勤政爱民,实在看不出其他字写的是什么。
她只好看那画。
她对书画的东西不是很懂,只见是一幅水墨的江南烟雨图。仔细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落款是什么。
想来皇上寝宫的画,必是名家大作。
她正准备移开视线去看其他饰物,只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你看这幅画,如何啊。”
陈文心吓了一跳,往声音的源头看去,一个俊逸的青年男子,正站在多宝架边看着她。
这这这,这就是康熙吗?
说好的麻子脸呢,怎么不但没有麻子,还十分秀色可餐呢?
陈文心在他脸上看了好几下,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一句话,好像是问她这幅画怎么样。
古代这些贵人,讲一句话要绕三绕。皇上真的是想知道,她对这幅画的看法吗?
不见得。
想到这处,她忙从床上下来,趿了鞋跪下行礼道:
“奴才给皇上请安。”
奴才这两个字听着实在是刺耳,虽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她想了想,等到品级稍微提高些,她也可以自称个臣妾。
说来说去,她所需要的一切,前提都是她的地位要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