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皇上的万寿节前,陈家的人总算进了宫。
能让家人进宫拜见,是她封嫔之后的一大特权。
陈家的人原要在她封嫔之后就进宫的,只因为陈文义那段时日率绿营军,扫除了山东海外一波流寇,不在京城中。
这波流寇是前明余孽,借助船只在海上出没,难以寻得他们的踪迹。
就算接到了海上来往客船的报案,官府的人再赶到案发的海面,流寇早就离开了。
他花了足足一个月,伪装成贩卖私盐的船主,从山东海面上经过了一趟。第二趟再去时,果然就遇见了这一波流寇。
谁都知道贩卖私盐是触犯大清例律的,一旦被抓住便是斩刑。可利润的丰厚,还是让亡命之徒前赴后继。
流寇在他们第一回经过时查探了虚实,得知船上载满了货运往京城,船上的人手又只有十二三个。
第二回再经过这片海域时,流寇就逼停货船抢货杀人了。陈文义一声令下,埋伏在船舱底下的绿营精锐出动,杀了半数的流寇。
这伙流寇武艺不低,陈文义手腕负了刀伤,最终制服了他们。
当他回到岸上之时便接到京中的信,陈文心晋为嫔位,陈家再得厚赏。
他陪同家人进宫面见,这一回,太监将他的名字单独列在了父亲陈/希亥的后头。
“宣外臣正三品一等侍卫陈/希亥,从四品宣武将军陈文义,正五品绿营守备陈文仁觐见。”
“宣正三品淑人陈郑氏觐见。”
车轿从大清门的角门进入外宫,在长街下轿步行。再经乾清门进入内宫,由太监指引一路走到翊坤宫,规矩繁多。
这边宣完了名,只见翊坤宫中一位年轻的公公簇拥上来。他的服色较于其他小太监更为上乘,衣角上绣着翊坤宫的梅花印记。
他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小桌子,给陈大人,陈夫人。二位公子请安。”
陈/希亥在宫中当差了一辈子,对服制的意义再了解不过了。
他正纳罕这小太监年纪轻轻,就能坐到翊坤宫管事的位置。听了这名字,才想起陈文心家信中提到过这个小太监。
她说皇上听了这小太监的名儿,一口茶水喷在他脑袋上,他愣是十来日不敢沐浴洗发。
“桌公公请起,娘娘这样倚杖你,何须如此客气。”
陈/希亥上前虚扶他一把,这是极给脸面了。
小桌子谦卑地一躬身,道:“陈大人抬举奴才了。”他往边上侧身一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娘娘在殿中等候多时了,诸位快请进。”
他们进翊坤宫走的是正门,入眼便是高大巍峨的正殿,朱红宫墙衬着光辉璀璨的金黄琉璃瓦。
双层飞檐古朴大气,屋顶镇着众多神兽。
正殿之中高高悬着一面匾额,上书懿德流芳。上首坐着一尊玉座,两边是成排的太师椅。
却不在这里入座,又引着到了西边的暖阁里。
这里才是安座之处,按着陈文心的意思,不在正殿会面。
陈/希亥和郑氏走在前,一路半低着头暗暗打量翊坤宫的陈设。只见一切都华丽奢靡,处处崭新。
西暖阁中有一方阔大的坐榻,数个身着浅红色宫装的宫女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女,端坐上首。
郑氏见她身着绯红色缕金百蝶穿花旗装,头戴孔雀金珠簪,并一只悬着两色东珠的步摇,华彩昭彰。
见了他们进来,少女笑容明媚,从榻上坐起便迎上来。
“臣一等侍卫陈/希亥,携贱内犬子,恭请勤嫔娘娘金安。”
陈/希亥一拂衣摆便要行大礼参拜,被陈文心一把扶住。
小桌子和白露等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郑氏和陈文仁兄弟。郑氏初次入宫,被规矩吓得惶惶不安,处处跟着自家老爷陈/希亥来做。
这下叫小桌子扶住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行礼。
“父亲别拘礼了,小桌子和白露他们,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这三个字,不仅叫陈/希亥放了心,也叫白露他们感到十分光荣。
白露谦卑地后退一步,向陈家父子四人福身行礼。
“奴婢白露,是娘娘的贴身侍女,给陈大人陈夫人请安。”
郑氏听她这样说,心里爱得什么似的,“这就是白露姑娘?你妹妹莺儿如今在我们府上很好。”
白露早就听自家主子说了,陈家已经派人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五年前京城肆虐着一场天花瘟疫,她的家人在瘟疫中失散,最后只活下了她妹妹莺儿一人。
莺儿得了天花,侥幸从病中挺了过来,她的父母却没有幸免于难。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白露知足。若非自家主子的帮助,她这一生恐怕都很难再有亲生妹妹的消息。
莺儿今年已有十六,因为曾经得过天花,脸上落下了麻子。陈/希亥的手下找到她时,她在京城郊外一处农户做婢女,过着艰苦的农家生活。
陈/希亥受了陈文心的嘱托,将这姑娘带回了陈家做郑氏的婢女,也算有了一个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