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之外就是梅园,时节未到,梅园里还是光秃秃的。
小桌子领着他们三人到园子的水亭上头坐着,那里地势高。可以看见水中各色鲤鱼,还可以眺望远处御花园的景致。
亭子四面按着皇上在清华园观澜榭的构思,围上了厚厚的棉帘子,挡住了北风。
三人在里头说话饮茶,等郑氏与陈文心说完体己话。
陈文义和陈/希亥常常是没说几句话就能意见不合,他干脆避了出来,不想在宫中惹自己父亲生气。
索性就站在那处水流之上的一座小桥,静静地想事儿。
今日为着皇上万寿节将至,宫中来往的王公大臣和皇亲国戚众多,后宫里也觉处处热闹。
不单是刚刚晋为嫔位的陈文心,永寿宫还有一个宜嫔娘娘也在招待母家亲人。
宜嫔的亲妹郭络罗明鸳,今日随父母进宫看视宜嫔。
她年方十四,正是少女活泼的年纪。不耐烦于久坐在永寿宫,便同姐姐撒娇要在宫里逛逛。
宜嫔很是疼爱自己这位妹妹,又想着让她出去玩自己好和父母说话,便叫了几个太监宫女领着她在宫中转转。
郭络罗明鸳头回进宫,对宫中这样富丽的景象看得十分新奇。尤其是御花园中那些鲜艳明媚的春花,在这秋风萧瑟的时节格外夺目。
她一路走一路看,不自觉便走到了梅园之外。
“二小姐,此处进去就是勤嫔娘娘的翊坤宫梅园了,咱们还是换条道儿走吧?”
勤嫔的名号如雷贯耳,郭络罗明鸳也是听过的。她深知这是皇上最为宠爱的一位嫔妃,连自己那有孕在身的姐姐都比不上的。
不由地神色肃穆了起来,一边点头应着小太监,一边好奇地往里头张望。
小太监见她忽然就安静了起来,怕她吓着了,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勤嫔娘娘是对宫人极好的,不是仗势欺人的主儿。”
凡与翊坤宫有过接触的宫人都知道,勤嫔是极好的性子。不仅来往都会打赏,也从未见她对宫人使过脸色,或是打骂。
据说连翊坤宫那条狗儿,脖子上都戴着勤嫔娘娘赏的金花生呢!
郭络罗明鸳听了这话放松起来,想着怎么她姐姐说起来,这勤嫔娘娘不算什么好人?
小太监为了讨她喜欢,便道:“二小姐想看梅园,登上这座假山就能看见了。只不过现在是深秋,梅园里的红梅还没开花儿呢!”
郭络罗明鸳倒不为看花,只是对这位勤嫔娘娘有所好奇罢了。她登上了一座高大的假山,往梅园看去,却看到了自己这一生难忘的场景。
一湾涓涓细流从一座木桥下流过,桥上白衣的少年,身子斜倚着栏杆。他微微低头,俯瞰游鱼。
风姿天成,眉目俊朗,唇角带笑。
这一笑,仿佛消融了北风猎猎,叫人以为这是春暖花开时节,而非深秋。
她看得愣在了那里,不知这后宫之中何来这样一位俊美少年。
“那是,谁家公子呀?”
她问身边跟随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踮起脚尖细看了一回,道:“想来是勤嫔娘娘的母家兄弟吧,今日陈大人家也入宫了,此刻大约就在翊坤宫。”
郭络罗明鸳恍然大悟,这人莫非就是近日传遍京城的,那位剿灭了山东流寇的少年将军陈文义?
传闻道他俊朗不凡,文武双全。今日这样远远一见,才知道京城贵女为何都倾心于他。
他就仿佛是一尘不染的云中仙人,落入凡尘,叫人心生仰望。
哪怕此刻她在高高假山上,他在山下水流上的桥面。她却觉得那人在高处,高到她心甘情愿埋入尘埃……
陈文义仿佛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微微皱眉,一抬头,看见远处假山上绯衣少女正望着他。
见到他目光投来,郭络罗明鸳做贼心虚一般烧红了脸,忙别开目光快步跑下了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