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枳说,“您用的话,我就不用了。”
琴键回弹发出声响,齐扉的手指离开了琴键,起身整了下衬衣抬腿往这边大步走来。他高的很有存在感,身高腿长气质凛然,步伐沉稳一直走到徐枳面前。他忽的倾身过来,徐枳瞬间站直,脊背贴着门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怂什么?没必要。
齐扉肯定不是来碰她。
咔嚓一声响,灯光骤然大亮,整个房子一片炽白。果然不是,他来开灯。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徐枳抬手遮眼,指尖扫到微凉的衬衣布料,她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了回去,假装没碰到他。
琴室的空调温度开的很低,他的衣服被空调风吹的泛凉。
“用吧。”齐扉过来开灯,在徐枳面前短暂的停留,单手插兜靠在旁边的柜子上,偏头示意,“过去。”
徐枳拎着手稿本走到了钢琴前,钢琴上没有曲谱也没有任何东西,齐扉刚才大概就是即兴发挥。她把手稿放到了钢琴上,坐下去手指落到了琴键上,齐扉并没有走。齐扉双手插兜靠在门边的柜子上,长腿微屈随意支着,一副要看她表演的模样。
光落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清辉。
难道,他想听自己唱歌?但徐枳这首歌的歌词很羞耻。她连在夏乔面前都没有勇气唱,所以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拿到初舞台上。
“您要听吗?”徐枳松开了放在钢琴上的手,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齐扉的眼,“我要唱我写的歌。”
“可以听听。”齐扉抽出了手,带出了一颗水果糖,他打开了糖纸把糖填进了嘴里。漫不经心的咬在齿间,嗓音偏低,语调低缓,“唱吧。”齐扉吃的是一款进口糖果,玻璃纸包装,晶莹剔透,会在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他咬着糖慵懒的靠着,冷白的指尖夹着玻璃纸,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玻璃纸倒映出冷冽的彩光。
“不是成品,有很多瑕疵。”徐枳看着齐扉手里的糖纸,思索片刻,说道,“可能拿不到台上,不够成熟。”
“麦克风是你的,钢琴是你的,掌控权在你手里。音乐是很自我的东西,完全属于自己。你不需要在乎别人的感受,你只需要在意你自己,世界以你为中心。”齐扉把玻璃纸装回裤兜,双手插兜,“徐枳,你怕什么?”
“我没有怕。”徐枳立刻反驳,垂下眼把手指放回钢琴上,指尖皮肤贴着钢琴琴键,“只是怕你听不惯。”
“你在意我的看法?”
是这么理解的吗?
徐枳看了过去。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齐扉把糖纸装进了裤兜,抱臂靠着,瞳仁漆黑,目光锐利,他的嗓音缓慢低沉,一字一句,“你敢唱我就敢听,我就敢给你满分,我就敢在台上义无反顾的选择你。”
这话力度很重,齐扉有说这话的底气。
他是徐枳的老板,他们是合作关系,他也有很强的实力。
从她认识齐扉,齐扉对她的音乐就抱着一种肯定的态度。
你敢唱我就敢听。
那她唱了。
齐扉见过徐枳最狼狈的一面,也知道她的全部。
“这里隔音很好,没有摄影机,监控已经关闭了。你可以随心所欲唱你想唱的,不会有人听见。”齐扉咬着齿间的硬糖,下颌上扬,“开始吧。”
徐枳深呼吸把手放到琴键上。
她按着琴键起音就是中音,一段很高的旋律飘荡在空气中,前奏很长,随着很轻的一声响,徐枳的声音融到了钢琴音中。
“北鸟回迁带走了一颗南方的柑……”
齐扉含着硬糖停住了全部的动作,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女孩。
这首歌调起的很高,她的嗓音清亮飘的很远。
“它在艳阳天落进了北方的田……”
“不被期待的种子生出了不被期待的芽……”
“她迎着寒风和酷夏……”
她以为努力的活,这个世界总会对她青睐,可并没有。她为了环境改变自己,种子努力的适应北方,根系扎进了坚硬的土地。长出了茂密枝干与叶片,她努力开了花,长出来的却是苦涩的果实,她是一颗不被期待的南方种子。生在了北方,变成了枳子。
齐扉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唱之前犹豫那么久,不是写的不好,不是唱的不好。不是她不够优秀,只是写的是她自己。
剖析自己是需要勇气。
“它在挣扎,不想做笑话——”徐枳破音了。
十七岁的徐枳高音可以飙b6,二十三岁的徐枳还没到e5就破音了。声音停止,徐枳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垂着眼,音乐室死一般的寂静。
齐扉放下了抱着的手,把糖块咽进了嗓子。
徐枳这首歌如果再低一点,那是一首至少八分的作品。整个旋律没有问题,歌词可以,放到台上演唱应该很能打。但她做了个很大胆的尝试,大概也是带着野心。
她选择了高音,高音会拔高整首歌的质感,配合歌词,有种新生的撕。如果放在初舞台上,完整的唱下来,确实会震撼,说一战成名也不为过。
可高音太难了,徐枳到底还是受这几年幕后的影响。她先天的好条件被荒废了,天赋这种东西,一旦放下,再捡回来就很难。
齐扉听过她唱《阿刁》,她的普通高音没有问题,再高就是突破。
很现实的问题,徐枳不是十七岁,她如今二十三岁了。所有歌手都会遇到,随着年纪的增长,天赋会下降。
齐扉直起身,觉得徐枳可以把整首歌的音调往下降,那样表演起来更稳。初赛对徐枳来说很重要,她背负着很多东西,舆论压力大众的目光。
第一首歌稳住了,那她未来的路就很好走,稳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