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是市里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在金溪大厦的最顶层,名字取自诗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里一向生意很好,位置都要提前预定,椭圆形的餐厅,临窗可以眺望整个Z市的夜景。
温酒下了班接了晏律,便朝着金波湖而去,到了金溪大厦,停好车子,两人上了电梯。
镜中映照出两人的身影,晏律揽着温酒的肩,指着镜子道:“你看,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和你这么般配的男人吗?”
温酒噗的笑了,“你还能更臭美一些吗?”
晏律哼道:“明明就是事实。”
出了电梯,便有西装革履的侍者领着两人进了餐厅。
一种华丽精美的气息迎面而来,屋顶上错落有致的吊灯星星闪闪仿若璀璨的星空,清幽的琴声若有若无,飘飘渺渺,仿佛从遥远的夜空漾过来,透明的玻璃窗外,是Z市的万家灯火,站在窗前,眺望开去,如有一种站在云端仙境,俯视红尘人间的感觉。
平时来这里吃饭的人也并不多,一是价格贵的离谱,二是要提前预定,这里最适合的便是情侣前来光顾,但今天奇异的是,餐厅里竟然没有别的客人,只有温酒和晏律两个人,愈发显得这里的气氛宁静安怡,时光静美。
一开始温酒还以为是时间尚早,但后来一直吃到快要结束,还很是没人,她就觉出有点不对劲了,难道是晏律包下了餐厅?
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却又不像,清俊的脸上,表情很是淡定。就算不是周末,客人比较少,但也不至于没有别的客人来啊,温酒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没人,不会是你包了餐厅吧。”
晏律淡淡的嗯了一声,递过来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温酒愈发的惊讶,怔然看着晏律,心里砰砰的跳起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灯下,晏律丰神俊朗,眉目清雅,依旧如初见般清冷而倨傲的面容,但眼中却是一片深邃如夜海般的温柔暗光。
温酒的第一反应是,他想要求婚。可是看着他如此淡定从容,又不确定,因为饭都吃完了,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求婚至少应该有一束玫瑰和戒指吧。
这时,侍者端上来一份异样别致漂亮的甜点。
用抹茶冰淇淋做成的淡绿色山丘,用黄桃雕刻的篱笆围起来,上面点缀着玲珑剔透的小樱桃,这几种颜色配在一起,鲜亮可爱,精致的简直让人不忍心吃掉。
晏律面露浅笑,脉脉含情道:“你尝尝这里的抹茶冰淇淋,口感非常的好,本市,不会有第二份。”
温酒笑着点头,摘了小樱桃,拆了黄桃篱笆,吃完之后,却将抹茶山丘推到了晏律的面前,“你吃吧。”
晏律一怔:“你怎么不吃?”
温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来的例假,不能吃凉的。”
晏律脸色一变,怔怔看着温酒,一副快要吐血的表情。
温酒柔声道:“你吃了吧。”
“我不吃。”
晏律吸了口气,招手叫过来侍者。“把这个冰淇淋打包。”
一份冰淇淋居然还要打包?一掷千金的贵公子不至于节俭到这样啊。酒嫣然一笑:“算了吧,打包回去还不都化成水了。”
侍者挤出一丝干笑:“还是打包吧,这个冰淇淋,实在是太贵了。”
他同情的看着晏律,去拿了一个餐盒,然后端起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拨拉进去,装好了,双手递给晏律:“先生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谢谢。”晏律一脸郁卒地接过了餐盒。
买了许久但一直还未亮相的钻戒裹在抹茶冰淇淋里,和主人的心情一样,拨凉拨凉。
晏先生用包着纱布的伤手,默默捂住了胸口,大姨妈,你赢了。
两人离开了琼楼,温酒打开了车门,对晏律道:“你还是回倾城府邸住吧。”
晏律脸色一沉:“为什么?”
“早上太堵了,今天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我到了单位还是迟到。你回倾城府邸住,送你上班比较顺路。”
晏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回去住?”
温酒笑吟吟道:“当然啊,不然怎么送你上班。等你伤好了,我再回绿茵阁。”去了他的家里,也就不用晚上挤在一张床上了,可以睡到两个房间里。像昨天晚上那样,真是让人很难把持。
晏律搂住了她的肩,得寸进尺地说道:“等我手好了,你也别回去了,我们就一起住吧。”
温酒含笑睨了他一眼:“结婚了再说。”
一提到结婚,晏律立刻觉得心脏纠结,她不会真的三五年之内都不打算结婚吧?
一想到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甩了两次,这接下来三五年,万一不小心又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女王陛下,还不得十次八次的被甩?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晏先生,再次感到,必须赶紧把婚结了。
两人先回了绿茵阁,温酒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带上。
回到倾城府邸,两人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光是客厅就比绿茵阁一套房子的面积还大,这段时间晏律不在这儿住,保姆也放了假,只是白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
晏律径直牵着温酒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卧房。
和绿茵阁一样,房中摆放着一张异常阔大的床。屋内一尘不染,布置井井有条。可见平素的生活简单而严谨。
温酒打量着他的房间,心里感觉到离他的世界已经越来越近。
晏律从后面环住温酒的腰身,将她搂在胸前,下颌支在她的秀发上,柔声道:“以后就住在这儿好不好?你看这里比绿茵阁舒服多了,你上班也不是很远。咱们把房子退了,每个月都省下一大笔房租你说是不是?”
温酒当然知道他是打着节俭的旗号另有图谋,忍不住扭过脸,冲着他俏皮的笑:“没想到你这么节俭,怪不得连冰淇淋也打包回家。”
提到冰淇淋,晏律的脸色便绿的像抹茶一样。
温酒笑吟吟的指着对面的房间:“我睡对面,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好了。”
晏律不满道:“还是睡一起吧,又不是第一次。”
温酒脸色一红:“睡一起根本睡不好。”
晏律哼道:“谁让你折磨我。”
温酒红着脸横他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在折腾。”
晏律想了想,大姨妈当道,想要图谋不轨的念头也断了,只好让温酒去了对面的房间。
晏律提着装冰淇淋的餐盒去了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把戒指从抹茶冰淇淋里解救出来,洗干净放进盒子里。
求婚这种事,说实话很让他伤脑筋。那种单膝跪地,周围围了一圈旁观者喝彩的求婚模式,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但直接拿出来戒指给她又不浪漫。
藏在抹茶冰淇淋里,给她一个惊喜,也是根据看过的电影琢磨出来的灵感,可惜被大姨妈一举挫败。看来还要另想办法。
他把戒指放好,走到对面的房间,温酒正在放她的日用品。
晏律直接抱着了她的腰,“快来帮我换衣服洗澡。”
一听这句话,温酒的表情便变得羞窘起来。每天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了。
脱衣服的时候,晏律自然又是百般的拿乔,直到把温酒折腾的面红耳赤这才罢手。
第二天早起更是过分,他竟然让温酒喂他吃饭。本来就娇气,这一受伤,更是趁机要求各种“娇宠”的待遇,让温酒又爱又气,恨不得将他咬上一口。
温酒本来想着住在倾城府邸不会迟到,结果被他这么磨磨蹭蹭一耗时间,到了单位又迟到了十分钟。
下了班,温酒开车到了晏律的楼下,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晏律却让她上楼去接他。
“我在楼下等你不行吗?”
“不行,你身为女朋友,竟然连我的公司都没来过,这也说不过去吧。到二十八楼。”
温酒只好下车,上了电梯直接到了二十八楼,这一层都是晏律公司的办公区域。此刻,公司的员工都已经下班,偌大的一层楼显得异常的安静。设计的非常气派典雅的前台,从环形桌后,站起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是晏律特意交代留下来等着温酒的前台赵可可。
赵可可笑容可掬的问:“请问您是?”
温酒笑了笑:“我姓温,和晏总约好了。”
“您好,晏总交代过了,请您往里直走,最后一间办公室便是。”
温酒笑笑:“谢谢。”
赵可可看着温酒脚步轻盈的走进去,心里暗暗猜测,这位美女肯定和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晏律相貌出众又身家雄厚,公司里许多未婚的姑娘都暗中倾慕不已,可惜的是,这位老板平素就喜欢冷着脸,没有什么绯闻,也从未听说有女朋友。难得见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他。
赵可可好奇地目不转睛的看着温酒的背影,都恨不得去听门缝了。
温酒在晏律的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温酒推开门,被舒适而宽绰的办公室震惊的倒吸了口气。这也太大了,感觉可以在里面打羽毛球。
晏律从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站起来。身后的玻璃窗,映出漫天的斜阳余晖,绚丽的背景下,他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只是那一只包着白纱布的手,有点煞风景,让温酒忍俊不住。
“你一个人用这么大的办公室也太奢侈浪费了。”
晏律笑吟吟看着她:“要不,你和我一起办公?”
温酒嫣然巧笑:“不知道晏老板给我开多少薪水?”
晏律正色道:“随便你开价,只要肯来。”
温酒噗的笑了,“晏先生还真是财大气粗。”
晏律走过来,搂着她的肩,道:“不仅财大气粗,关键是很大方,所以,好好珍惜吧。”
这骄矜又倨傲的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气,温酒斜睨他一眼:“我怎么不珍惜了?”
晏律哼道:“动不动谈分手的那人是谁?”
温酒故意道:“表现不好,当然会提分手啊,你看阮书领证那天还放了顾墨的鸽子呢。”
晏律顿时感到了一种浓浓的危机感,这万一要是再发生点什么误会,或是矛盾,她不会第三次甩他吧?所以,速战速决地将她娶到家里才算是大功告成。
晏律微微弯腰,变魔术一般,突然从桌子下面,拿出来早已准备好的一束香水百合。之所以让她到办公室来,就是要送这一束很“特别”的花给她。那个第一次没送出去的钻戒就放在正中一朵百合的花心里。
温酒接过百合,嗅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抬眸甜甜一笑:“我最喜欢百合。”
晏律目光灼灼望着她,“那我给你买一辈子。”
平淡随意的一句话,简单直白,却如同最锋利的武器,直接打到了温酒的心里。买一辈子,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手捧着百合,情不自禁地弯弯翘起,清澈的眼眸分外明媚潋滟,柔波如水。
晏律心醉神摇,柔声问:“你闻一闻。”
他满心期待她看见钻戒时,惊喜而惊讶的表情。等她戴上戒指答应了求婚,他便趁胜追击,和她商议婚期。他自信满满,她一定会答应。
他这么优秀,又这么爱她,她怎么可能拒绝。
可惜,温酒低头再次深嗅了一口百合的香气,依旧没看见花心里的戒指。晏律用纱布手揉着眉心,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是直接把戒指从花心里掏出来给她,还是重新筹划下一次?
温酒抬眸盈盈一笑,挽起他的胳膊,“我们去吃饭吧。”
那么闪亮的钻戒,就在花心里,她怎么就看不见呢?晏律急得快要冒绿烟,接下来的一系列话语都已经准备到了舌尖了,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进了电梯,温酒抱着百合,靠在晏律的身边。晏律居高临下都能看见那花心里闪闪烁烁的光芒,她竟然一点也没觉察?
他简直恨不得上手去把那朵花的花瓣再掰开一些。
晏律暗暗着急,电梯下到十二楼的时候,进来一位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看着温酒怀里的百合花,伸着小鼻子闻了闻,娇声娇气的说:“妈妈,这花花好香啊,我也想要。”
妈妈笑着说:“等会儿妈妈给你买。”
温酒抽出一支百合递给了小女孩儿,笑盈盈道:“来,送你一朵吧。”
小女孩儿高兴地伸手来接,甜甜的说:“谢谢姐姐。”
晏律一看她送出去的竟然是包着钻戒的那一朵,一口血差点喷出去,急忙拦住了那只小胖手,“等一下。”
小姑娘马上用一种看小气鬼的眼神看着他。
晏律一头黑线,“换一朵。”
温酒好奇地问道:“这一朵怎么了?”
晏律赶紧抽出另一朵递给小女孩儿,把温酒送出去的那一朵,紧紧地握着手里。
这一朵太贵了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谢谢叔叔。”
晏律眉头一蹙,叫温酒姐姐,叫他叔叔?这是什么意思,他很老吗?握着百合花的手,忿然不服地颤了颤,差点没把里面的钻戒给抖下来。
出了电梯,趁着温酒开车门的功夫,晏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心里的钻戒取出来放进口袋。
握着这个磨人的婚戒,晏律真想直接拿出来,然后抓着温酒的手指套上去,一锤定音,板上钉钉。可是,这样也太随意了。依晏律这种闷骚的性子,既不想弄得太刻意太肉麻,又不想显得太随便太随意。所以这才连着两次设计了稍稍别致点的方式,可惜,两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一周之后,晏律再次请了温酒去琼楼吃饭。
吃到最后,侍者端上来那一味甜点。
晏律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酒:“你今天可以吃了吧。”
言下之意,那个可恶的大姨妈已经拜拜了吧。
温酒自然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窘笑着尝了一口冰淇淋,点头赞道:“嗯,味道的确很好。”
侍者默默吐血:拜托,上次的“冰淇淋”更好啊!你知不知道那个钻戒拿到后厨,大厨都快被戒指美哭了。今天这里面可没有戒指了,就是一块冰淇淋啊,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吃过饭,两人一起看了一场电影,然后回到了倾城府邸的家中。
因为晏先生的伤口“迟迟不好”,温酒只好陪他住在这里照顾他。如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被吃豆腐更为贴切。两人耳鬓厮磨,难免意乱情迷,若不是温酒会柔道,几次险些都被晏律攻下了最后防线。
所以,温酒心里是巴不得他的手立刻就好,好赶紧搬回去。
进了房间,晏律径直牵着温酒的手上楼,“我们去花园喝茶。”
温酒一看他牵着自己用的是受了伤的右手,不由笑着松口气:“晏先生,你的手看来是终于好了呢。”
“嗯,的确是好了,一会儿你帮我解开绷带。”晏律低头一笑,不知是不是灯光倒映的缘故,眼眸深邃之中带着一抹异样的璀璨。
半圆形的花房,和X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规模小了些,绕着玻璃墙摆放着一圈繁盛的花草,影影绰绰,错落有致,温酒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被花房正中的一张白色长桌给牢牢吸住了目光。
几十朵香槟玫瑰摆放成了一个心型,玫瑰的中间,是一丛百合。
晏律将她按着坐在了桌前,低头看着她,笑了笑,“稍等,我去泡茶。”
温酒以为他要下楼,没想到花房的东侧便摆放着茶桌。还有一个小型冰箱,晏律取出一瓶高山泉水,注入壶中。寂静的夜晚,竟有一股夜听流泉的味道,清幽动听。
角落的花架上,放着一盏老式的马灯,温润而又温柔的光,照着他的背影,温酒托着腮,静静看着他,唇角不知不觉弯起,想起了两个人的初见。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晏律背对着她,烧好水泡好茶,端到温酒的面前。
“明前龙井。”
一股淡淡的清幽茶香扑面而来,温酒看着玻璃杯中翩飞舒展的绿色叶片,心里感概而感动。
单从三楼的花房设计,便可以看出晏律是个极讲究生活品质的男人,茶桌、冰箱、高山泉水、明前龙井,躺椅,秋千,处处都透出一股精致舒适的味道。
这样一个要求苛刻,挑剔龟毛的男人,却放弃倾城府邸的豪宅,而去蜗居在那样的一个小房子里和她比邻而居,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开始为她端茶倒水下厨做饭,虽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让她看到了他的真心。
“看着我干什么?”晏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为我倾倒了?”
温酒噗的笑了:“臭美。”
晏律把右手伸到她的面前。
温酒不解。
“我的手好了,你帮我把纱布解了吧。”
温酒顿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他的手好了,就可以不再找借口天天吃她的豆腐了。
解开一圈一圈的纱布,最后一圈打开的时候,眼前倏地亮光一闪,晏律的掌心里托着一颗钻戒。
亮晶晶的光芒在白色薄纱布一揭开的那一刻间,如同宝珠出匣,那一束夺目的光,径直照进温酒的眼眸,然后一路通明,仿佛亮进了她的心里,是一种大雪初霁后通透静谧的璀璨。
时间仿佛停滞于此刻,将所有的光华,无声无息汇聚于这一颗钻石之上。
温酒心里又惊又喜又觉得有点慌张,看着晏律,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什么也不用说。因为晏律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已经拿起了她的手,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很霸道很果决,一副笃定的样子,认定了她一定会接受,绝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