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随着人流走出机舱,北京也在下雨,仿佛那块雨云是从爱丁堡随着她一同飘过来的。离开北京那天也在下雨,七月里的倾盆大雨,又闷又热。她闭上眼,那一切似乎还是昨天的事。
心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是兴奋,也有点莫名的忐忑。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一点。
“牙套妹!”一个小巧的身影像只飞转的球投进了她的怀中,没等她看清,双手突地被抓住。接着,手背上各多了两排牙印。
“喂,艾俐,你干吗咬我?”叶枫吃痛地回手,掌心里多了两排牙印。
“疼不?”艾俐横眉冷目,双手交插,上上下下打量着失踪六年的某人。女大十八变,苹果脸变锥子脸,我见犹怜的骨感美。
叶枫揉着手,白了艾俐一眼,“我咬你看看!”
艾俐理直气壮地看着她,连珠炮似的轰道:“这还是轻的呢!你出国没和我说一声,回国也不打一声招呼,我们是仇人吗?似乎我们也曾是一张床上的战友,同室同眠四年。你就这样对待我?哦,是不是你勾搭上了什么王子富豪,发达了,怕我象牛皮糖似的黏着你,想沾啥光?告诉你,本姑娘一身傲骨铮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叶枫赔着笑:“这不回国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了!”
“哼,你还不是想使唤我,又是给你找房,又是给你找工作。牙套妹,我问你,为什么非要央视附近的公寓?那儿租金超贵,同样的钱在别的地方可以租更好的公寓。还有,你什么工作不找,干吗要做晚上电台的DJ?
“不是要倒时差吗?”艾俐真想为这个回答鼓掌叫好,听着真是很光明正大:“你当我是白痴呀,是怕白天遇到边城?我和你说,北京城很大的……”
叶枫忙打断她:“你车停在哪?”
艾俐斜睨着她:“看来你还是没有痊愈,这六年你白逃了。”
“艾俐!”叶枫干笑着求饶。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夸张,她是和边城恋爱过,毕业前夕,两人情变,然后她出国读书,如此而已。
艾俐叹了口气,抓起行李箱的拉杆:“边城现在是华城集团的总经理,京城名流之一,非常忙,怕是你想见他,还得提前预约。”
叶枫脑子有点不够用,当年,在班上,无论是专业还是形象、气质,边城都是顶尖的,他怎么会改行?
“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所以这次的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参加,是专门为你办的。”艾俐是班上唯一留校任教的,现在俨然是同学之间的召集人。
叶枫呆滞地看着外面的雨丝,好像越来越密了。一路上,艾俐在讲什么,她都没注意听。
车拐进一个区,在一幢挺拔的大楼边停了下来。艾俐递过一把钥匙:“二十四楼,一个单元只有两户人家,我去瞧过了,公寓设施齐全,你搬进去就能住。我还有事,不陪你上去了。”叶枫仰起头,隔着蒙蒙雨帘打量着被暮色笼罩的大楼:“建成没几年吧?”
“前年竣工的,我听物业说,央视有不少主持人也住这里。”
“真是不敢想象。”叶枫喃喃低语,“六年前,这儿还只是几幢旧筒子楼呢!”
艾俐眨眨眼:“你对这挺熟悉?”
叶枫脸刷地通红,慌张地推开车门:“我……我下去了,谢谢你,艾俐,改天再联系。”
艾俐又把她叫住,扔出来一张纸:“下周五城市电台有个面试,时点是你想要的,去碰碰运气。”
叶枫挥挥手,目送艾俐离开。大三时,艾俐暗恋系里面的英语老师王伟,她帮艾俐送过情书。王伟很客气地请她俩吃饭,两人打扮得美美的去赴宴,发现陪客是位丽人,王伟温柔地介绍,这是他的未婚妻。
艾俐羞得差点当场一头撞死。但艾俐是个死心眼,明明没有结果的事,她还是坚持要留校。她说做不成恋人做同事也是开心的。这大半天,艾俐只字没提王伟,想必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叶枫苦笑,情路总是艰辛的。
面试其实是很考验脸皮的一件事。
叶枫再一次深呼吸,假装没听见隔壁两个女孩议论她的话语。
她出门时,还特地修饰了下,画了眼线,抹了腮红,描了唇彩,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感觉看上去很大方很知性,这才微笑地穿上大衣走人。化妆品是女人最亲密的朋友,可是再好的化妆品,也不会说谎。
这只是城市电台一个夜间情感节目《午夜倾情》的主持职位,又不是选美比赛,来的女孩一个却比一个靓,一个比一个嫩。夹在这群青春美少女中间,她这二十七岁的高龄,真的有点无地自容。
悲剧的是她还和其中一个女孩撞衫了。女孩瞪着她,气得眼中都泛出了泪光。其他等着面试的女孩,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忿忿不平,有的脸露嘲讽。
叶枫觉得很无奈,这套装,她穿叫端庄,女孩穿叫飘逸,年龄一比就出来了。她也想立刻把这衣服脱了,可是脱了她穿什么?她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假装没发觉自己成了女孩眼中的一根刺。
幸好她没要等多久,不一会,就有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子把她领进了一间布置得挺肃穆的办公室。办公室内的颜色非白及黑,穿在办公桌后面的丰润女子也是一身凝重的黑。
叶枫礼貌地点下头,欠身坐下来时,她飞快地瞟了眼桌上的职位牌:崔玲,人事部部长。
“你是广院毕业的?”崔玲没有抬头,用眼角斜看着她,语气百分百质疑。
“我有带证书原件,需要再验证下吗?”叶枫唇边含笑。
崔玲没有笑,眉头缓缓地蹙起,“整过容?”
“没有。”
“变化真大!”崔玲又打量了她一眼,似乎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但她不再纠结这件事了。“我看了下你的履历,六年前毕业,然后出国,做过银行职员,还做过导游。你为什么出国?又为什么回国?”
叶枫一脸揶谕地回道:“因为我很爱国呀!出国是为了丰富自己,以便于有朝一日为祖国作出自己的贡献。现在我回国实现我的梦想。”
崔玲瞪大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那你觉得在城市电台能放飞你的梦想吗?”
叶枫认真地点头。
“七岁的女孩说梦想是可爱,十七岁的少女说梦想是有志向,二十七的女人说梦想会不会太。。。。。。天真?”崔玲冷冷地挑了下眉梢。
叶枫额头跳出三条黑线,“天真的人至少是真诚的,她还不懂世故,不会做作。电台情感节目,是对主持人声音和智慧的考验,需要真诚投入,才能让听众感受到,才愿意与你用心交流。。。。。。”
“崔处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打断了叶枫的话。她扭过头,门边站着一个男子,身材高挺,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斯斯文文,“在面试?”男人走了进来。
崔玲站起身,“还有三个就结束了。”
男人点点头,顺手拿起叶枫的履历翻了翻。“好,那你先忙。”
“面试完,我去你办公室。”
男人深深看了叶枫一眼,把门带上出去了。
叶枫发现男子年纪不太年轻了,耳边的头发已显出几份灰白。
“别看了,有主啦!”崔玲抬起头,看到叶枫的眼睛还盯着门,冷冷地咳了一声。
叶枫调侃道:“没办法,控制不住,太养眼呀!”
崔玲愣了有几秒,面容慢慢地胀得通红,没好气地怒道:“他是我老公。”
叶枫耸耸肩,她有点同情眼前这个一直端着架子的女人,守着这么俊雅的老公,真是草木皆兵。
“崔处长,我们继续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职位非你莫属?”崔玲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平静,音量高亢得锐利刺耳。
“没有这份自信,我来这里干什么?”叶枫清亮的眸子忽地一亮,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我受过播音的专业教育,又有一些经历,时差还没倒过来,很适应夜间工作,而且我还很。。。。。。天真。不过,最后的选择权在于你,但我尽力了,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没有遗憾。”
说完,她向崔玲点了下头,转身出门时,她用力地咬了下唇。从崔玲铁青的表情上,她想这个面试她搞砸了。
“叶小姐!”走廊尽头一间宽大办公室的门开了,斯文的男子喊住了她。
她停下脚。
男子温文尔雅地自我介绍叫娄洋,叶枫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气,原来是城市电台的台长。
娄洋看了看手腕,“快到午饭时间了,我带叶小姐参观一下我们电台的餐厅去!”
“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看作是一个电台员工的荣幸?”她小心翼翼地问。
“叶小姐很聪明,不过电台员工可不是好做的。来,往这边走。”娄洋绅士地走在外侧,与叶枫保持着一臂距离。
他们来得有些早,餐厅里还没几个人用餐。
“电台的午餐品种很多,也有西式点心,你随便挑。”娄洋递给叶枫一个餐盘,温和地向橱窗里的师傅微笑颌首,“给我来一份B餐。”
叶枫要了一份和他同样的B餐。
“这个城市里,比较活跃的电台有二十四家。有几家的午夜情感节目中,《夜色温柔》《城市悄悄话》《篇篇情》《午夜星空下》都做得非常成功,我们电台在这个时点却是弱项,不管是市场营销,还是讲两性关系,听众关注度总是不高。我考察很久,觉得我们需要一个优秀的电台主持人。叶小姐说得很好,你有经历,又专业,知道怎么与听众沟涌,我很期待叶小姐能改变这种现象。”
娄洋的吃相和他的人一样文雅,饭是一粒一粒挑进嘴中的,喝汤不发出一点声音。和这样的男人一起用餐,叶枫更加同情崔玲催处长了。
叶枫艰难地咽下一口汤,“娄台,坦白地讲,我一毕业之后,就没播过音,也没主持过节目。今天,我也只是想来碰下运气,自己并没有把握。对于情感话题,我可能。。。。。。会让娄台失望。”她自己就是情感上的败将,用什么来指导别人在感情上怎么正确地走?刚才和崔玲说那些,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个节目是1+1,还有一位情感专家和你一同主持。叶小姐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还有。。。。。。我对广院的学生有信心。叶小姐,我瞧着你很面熟?”
要是娄洋再年轻个十岁,要是她貌美如花,这样的问话,她会以为是某种暗示的含蓄。可看着娄洋一脸长者般的温和,她严重鄙视自己不健康的思想,老老实实地回道:“我跨千年时才来北京的,零四年去的新西兰,我长得很大众!”
“零四年那届,名人可不少,央视新闻主播夏奕阳、北京台的许曼曼,还有。。。。。。”娄洋发觉叶枫突然沉默不语,目光羞窘、慌乱,忙打住。
吃完饭,他领她去参观《午夜倾情》第八的播音间。叶枫抚摸着话筒、音箱、厚重的隔音玻璃。。。。。。轻轻地咬着唇,心里面涌起一股久违的波动。
娄洋让她后天来上班,两周后《午夜倾情》准备试播。
在电梯里,遇到崔玲。她微笑招呼,崔玲生硬地哼了一声,然后便把下巴扬得高高的。
叶枫没有在意,她猜选择自己,一定是娄洋的意思。
电视台。
随着熟悉的片尾音乐响起,镜头切向气象台的外景播报员,柯安怡摘下耳机,对着夏奕阳长舒一口气。
“还会紧张?”夏奕阳整理着播报台上的资料,微微笑道。从爱丁堡回来,柯安怡就正式上了播报台,一周有两次和他播报新闻。接触下来,觉得她并没有贵小姐的娇气,性格大方、随和。
“比以前好多了!”柯安怡调皮地眨了下眼,“但我喜欢这种紧张感,它让我不敢懈怠。夏奕阳,你可是我的目标。”
“那你的这个目标可不算太远大。”夏奕阳倾了下嘴角,站起身来,走出直播间。办公室在走廊的右侧,他得拐一个小弯。新闻播报只有半小时,但这之前做的工作很多,需要和编导组开会,熟悉播报内容,还得预备有突发新闻插播。结束后,他通常还要在办公室内回看下新闻,再看一些世界各地的报道。回去时,已是满天星辰。
“谁说的,你现在可是台里学习的楷模,综艺频道要帮你做一个专访呢!”他腿长,步子大,柯安怡小跑着,才能追上。
夏奕阳笑笑,这些话听过就飘过。播报台上的竞争非常强,最微小的错都不能犯。哪怕是资深主播,上播报台,都是谨慎以待。
“后天,你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我好准备我的服装与你搭配。”柯安怡抿嘴一笑,眼里多了点别的。
“灰的!”
“你真是没有创意,西服非灰即青,同款衬衫一买就是六件,吃饭永远是C类套餐。”
夏奕阳温和的眸子突地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我就是图个方便,再说男人的衣服都差不多。”
“每一年的款式都变化很大,哪天我和你一块上街,给你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我可是服装行家。周日怎样?”仿佛怕他会拒绝,柯安怡一口气说完,中途都没停顿,一张俏容蹩得通红。
夏奕阳不置可否地侧过脸,还没回答,一阵香风袭来,综艺频道的当家花旦莫菲站在门外。“夏主播,今天你应该能抽出时间接受我的专访了吧!”
“我的经历乏陈可具,履历表上写得很清楚,真的没什么可讲的。”夏奕阳抱歉地笑道。莫菲号称电视台的美女主播,主持风格特别煽情。大家是同事,平时相处礼貌疏离。去年年拜会聚餐,她当着众人,依了几份醉,坐上台长的大腿,与台长喝交杯酒,那股豪爽、火辣,和平时镜头前的笑靥如花的亲切模样判若两人。江一树坐在他隔壁,悄声说这是台里的潜规则。美女那么多,凭什么那位置让你坐?
“网上现在对你评价很高,可你总坐在神坛上,不让人看到你普通的一面,会给观众们距离感。你的专访,可是台长亲自下的任务。我知道夏主播忙,可不敢随便来打扰。”莫菲美目流盼,神态娇媚,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柯安怡听了有点不舒服,目光带了几份轻蔑。
夏奕阳淡淡地笑,知道这事是避不过去了,他点点头,“行,莫主播都来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现在吗?”
“我们组为了配合夏主播的时间,一直等着呢!”
“那我们走吧!”夏奕阳关上抽屉。正好,还没洗脸,省得再让那个毛茸茸的化妆刷在脸上扫来扫去。
“我陪你一块去。”柯安怡硬邦邦地说道。
“别,你早点回去吧!”本来就是不情愿的事,再有熟悉的人在一边看着,这下更不自在。
莫菲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等着夏奕阳出了门,她扭头冲柯安怡眯起了眼,扔下一句:“自作多情”,扭头追上夏奕阳。
“夏主播,我的专访氛围一向很轻松,一会,我要是问点八卦话题,你可要配合。”
“你尽管问!”夏奕阳用手指抚了下头发,发胶今天喷太多,摸着就很僵硬。
“真的?”莫菲停下脚步,“我听说夏主播当年的志向并不是做主播,而是想做一个中学数学教师。你毕业时,已经拿到了川大数学系的硕士录取通知书。可是你最终改变了主张,留在了北京。是为某个人吗?”
或许是角度和灯光的问题,温和的人冷起来,感觉比常人更多几份寒意,“你听谁说的?”
莫菲长长的假睫毛缓慢地扑闪了两下,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我只要化好了妆,站在镜头前美美的,就行了?做节目之前我们都会对访谈嘉宾进行详细的了解,我们有我们的方式。如果这是你心底的私密,你不想说,自己把话题挪开就行。大家是同行,这一点不用我教你吧?”
夏奕阳冷然的皱了皱眉,莫菲也许并不只是传说中的花瓶。
做专访,比播报新闻累多了。走出摄影棚,夏奕阳觉得口干舌燥,好象在沙漠里走了许久的旅人。抬手看了下手表,快十二点,其他要做的事只能搁一下。他把要看的资料放进包中,关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取车。
刚到停车场,手机响了。他疲累地抿了下唇,把包放进车里,腾手接电话。
“夏主播,你的电话可真难打!”艾俐语气不无抱怨,显然这不是第一通来电。
他借着灯光一看,是有几通未接来电。“刚刚进棚录节目,手机不在身边。艾老师有什么指示吗?”他们那一届,艾俐是唯一留校任教的。同学之间有什么事,都是她出面联系。
“下午有没看到群里的信息?”
“我。。。。。。到没注意。”他怔了怔,事实上,他已经屏蔽了同学群。
“就知道你没看到。以前几次同学聚会,你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所以我想想给你打个电话。这次同学聚会放在周日,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吧!”
今晚这是怎么了,专访时才把他在广院的四年回忆了一遍,现在同学聚会,他似乎还得再把记忆中的人和事翻阅一次。他自嘲地闭上眼,“我手头有几个节目赶得紧,我不一定去得成,代我问同学们好。”
“行,大伙儿会理解你的。那晚安!”艾俐答得很干脆。
合上手机,他启动了车子。都是午夜了,这个古老的都城还没有休息,街上仍是车水马龙。他开了车窗,春夜的风是料峭的,吹在脸上刺刺地痛。
他深吸一口冷气,觉得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不是他做到新闻主播,班上记住他的人不多。大学四年,他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打工上,对于学业,只要不挂科就行。他没有时间交朋友,班上的活动也很少参加,总是独来独往。后来与同学们走这么近,是想有一天能从谁那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或者有一天,能和她相遇。
他们相遇了。
她的消息,他也已经知道。
空气里有浓厚的灰尘味,他抬起头看天,夜空是灰蒙蒙的。他叹了口气,随手拧开了收音机。
“咳,咳!”频道里传来一阵密集的咳嗽。
他皱眉,这个栏目的DJ犯的这个错可不小哦!
第八播音间外,播音助理小卫双眼一闭,感觉明早城市电台上空要降半旗致哀了。《午夜倾情》第一次试播,应该到的专家放了鸽子,被逼单刀出马的叶枫在播音间里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着气都接不上来。
娄洋的脸青了,崔玲嘴角反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她很快就收敛了。专家是她负责联系的,今天节目要是砸了,她得负一半责任。
叶枫进播音间时已是冷汗涔涔,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哆嗦,身子像是无措地飘浮在半空中,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这一咳,她反倒镇静下来,讲话也顺溜了。娄洋说了,节目砸了,和她没一点关系。
“有没有把大家吓一跳?回北京一个月,我还是不太适应北京干燥的气候。我先向大家介绍自己,我是叶子,在以后每一个宁静的午夜,我都将在这里倾听你心中的情感故事。”
叶枫停了下来,她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今天来电台的路上,经过一家音响店,我看到里面在播《剪刀手爱德华》,有人称爱德华的爱情是不能拥抱的爱情。这样的形容很伤感,德普演得很棒,他看着女孩的眼神是那么温暖、诚挚,仿佛爱她是他心中最美妙的事。在这个飞转的忙碌时代,爱情被我们已轻描淡写了,变得条件化、物质化,单纯地为爱而爱的人可能都会被别人称之为傻。我却羡慕这样的傻子。读大学的时候,有一节课,老师让我们朗诵一首诗,我选的是叶芝的《当你老了》,当我读到: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和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我突然想恋爱了,就为有一天有一个人会爱上我脸上的皱纹。我读书早,那时不满十八岁,是不是很早熟?”
“叶姐,有电话进来了。”耳机里小卫激动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