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你心底的声音,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忧愁,欢迎收听城市电台的《午夜倾情》,我是叶子。今天是七月二十日,我写下这个日期,仍然不敢确认,向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能够想像我已经和大家共度了一百五十个夜晚了。时光真如流水,匆匆又匆匆。北京今晚在下雨,进直播室之前,我站在窗边,看着雨水冲刷着玻璃窗,尘埃顺着雨水,化作小小的细流,慢慢地往下滴落,心里突然有一丝微凉。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永恒,不管是季节、事物、还是感情都是会变化的,只是有时我们不愿意去承认。”
“昨天,我在从前读书的学院遇到以前的辅导员,她笑问我是否还认得她。我当然认得,只是仿佛不似记忆中的那个人,就象是一个原先熟记的人分别多年,经过了很多事,人还是那个人,什么也没有变,可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我想在她的眼中,我也是不同的。这是一件无奈的事,有时候,我们渴望紧紧抓牢某一样东西,最终只能无助看着她如细沙,从指缝中一点点漏失。怎么办呢?听众又要笑叶子说教了,是呀,珍惜眼前,珍惜当下。嗯,我的自言自语打住,马上来接听电话,在这之前,有一个好消息要说一下,有听众打电话来,说想听前面几个月某一日的节目重播,这个愿望过两天将会满足大家。电台把过去几月的《午夜倾情》分成故事篇、情感篇、怀旧篇,制成光碟。想要索取的听众,可以登录我们的官方网站购买,也可以去音响书店购买,电台也会在以前按期陆续重播。好,现在把时间交给听众朋友,叶子在这里陪伴你、倾听你。。。。。。”
“那个光碟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卫把一个打进来的电话转切给叶枫,扭头问身连的音响师。
“为了剪辑那个光碟,我们都加班一周了。”
小卫眼睛眨得飞快,“我只是请了两天假,台里就有如此日新月异的变化,哇,真是天上一日,人间已百年。呵呵,台里又要增加收入了,会不会给我们发奖金?”
音响师耸耸肩,“我也想啊,猜着应该销量很可观,你看看这收听率是每天嗖嗖地往上直窜,叶子会成为北京最红的情感DJ。娄台的秘书讲,已经有广告客户瞄上叶子,想找她代言,但娄台给回绝了,我估计他是要让叶子保持神秘,日后就能抬高价码了。”
“听着真是羡慕。”小卫大叹。
“我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别流口水了,快做事。”音响师笑。
小卫扮了个鬼脸,忙去接听电话。
叶枫掐着时点与听众道别,又一次直播顺利结束。这个时候,节目组的人肩都耷拉着,脸上挂着疲态,有气无力地收拾好东西,急急地想赶回自己的窝。
小卫回了办公室一趟,背着包包出来,看到播音间灯还亮着,走过去一看,叶枫趴在直播室里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叶姐,怎么了?”小卫推开门,紧张一摇了摇叶枫。
叶枫抬起头,“没什么,就是想歇一会。”
“要我陪你吗?”
“不用。”叶枫站起来,“你先走,我一会也走。外面在不在下雨了?”
“小多了,不打伞也没关系。叶姐,那我走啦!后天夏主播要从青台回来了吧?”
“嗯!”
“呵呵,叶姐笑了,心里怕是早乐开花了。”
叶枫羞红了脸,佯装瞪了小卫一眼,小卫嘻笑着挥挥手,乐呵呵地跑远了。
才一会,办公室就走得空空的。叶枫轻笑摇头,倒了杯水慢慢喝下,这才不慌不忙一收拾东西。夏奕阳不在公寓,早回晚回没有区别。
艾俐打电话来问她寂不寂寞,要不要过来陪她?
“你现在心里面还有我吗?”她问道。艾俐现在假期中,本来准备和同事去日本玩,因为王伟的著作,艾俐取消了所有安排,甚至都没回家看爸妈。
“喂,你这是和谁吃醋呢?”
“你给我吃醋的机会吗?满头满脑都是你的王伟老师。”她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艾俐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中午跑过来拉她出去吃饭。真是悲哀,两个女人现在所谓的友情表现只是偶尔一块吃个饭了。
叶枫不愿动弹,就在楼下的家常餐馆点了两个菜。
“王伟回老家了。”饭吃到一半,艾俐咕哝了一句。
叶枫筷子停在半空中,许久才缓缓落到盘里,夹了一筷鱼香肉丝,肉丝炒老了,嚼都嚼不动。
原来寂寞的人不是她。
“他一个人回去的吗?”
“嗯,他妈妈身体不好,他回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愿意陪他一块回去?”
“这个时间好象不太合适!”
她叹气,“你总是站在那儿等着王伟召唤,从来不主动,我都替你着急。你现在是他女朋友,无论是礼节上还是道义上,你都应该陪他过去,何况你还有假期,正好当作度个假。你不知道度假可以让温吞的感情燃到沸点吗?”
“我暗示了,他没有理会。”
她看着艾俐,看着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好像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其实骨子里是个怯怯的胆小鬼。
“那就直接挑明。”
“挑明了,他如果拒绝,就会弄砸了现状。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你是自欺欺人。”她气到窒息。
艾俐苦涩地倾倾嘴角,“好了,别说了,我的事我有数。你和边城说实话了吗?”
她把头埋在汤碗中,喝了尽光,中途模精不清发了个“嗯”字。
边城终于骄傲,言而有信,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过,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当然想打也没有办法,手机摔成残骸了。买一个容易,但是她的手机号肯定会被他屏蔽。
她苦笑,一切又回到原样。这两天的交集,就象做了个和从前有关的梦。
日子平静如无风的湖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办公室的气氛到时非常轻快,小卫有一个相亲的对象,一办公室的人都帮着拿主张,把个小卫弄得六神无主。组长老婆怀孕了,准备出差的他象被发配充军,一脸苦相,直说怎么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哟?逗得大家乐到不行。还有就是制作光碟,真的是一针超兴奋的强心剂,坐在剪辑室,听着自己和听众娓娓而谈,叶枫情不自禁就会弯起嘴角。娄洋带她出去喝咖啡,说他有一个想法,在《午夜倾情》一周年那天,他要把《午夜倾情》改成以叶子名字命名的《叶子的星空》。
这是叶枫心底的梦,“真的吗?”她是很意外。
“好好努力。”娄洋一本正经地说道,眼中却荡漾着欣赏、怜惜。
她只顾开心,没有察觉。
又收到一个快递,这次是个大纸箱。“是粉丝寄的吗?”同事都围了过来。
她认出快递单上边城的字迹,心中一紧,“不是,是我托人买的东西。”她语无论次地掩饰,却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雨后温润的空气让心情变得凝重,她用剪刀小心地剪开纸箱外面的透明胶带,纸箱里塞了很多用来防止皱褶的纸张,中间是一大纸袋,上次买给她的衣服和鞋全塞在里面,还有一张便条:这是和你有关的东西,请全部抹干净。口气很象孩子赌气,她啼笑皆非,把纸箱收好,怔怔发出了好一会神,然后叹息。她想起他宽阔明净的前额,想起他笑起来时眉宇飞扬,他皱着眉思索的神态,温柔凝视他的眼神,他握着她的那清凉的指尖。。。。一幅幅画面,象电影片断在她脑中交错闪过,最后是他离去时痛楚决裂的悲绝。时光可以飞逝,痕迹能抹去,回忆呢?
“叶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去?”保安在午夜刚刚换岗,新换上的进保安公司没多久,对于电台里的工作人员充满了好奇心,特别是叶枫。叶枫进出电台,他都会从保安室跑出去,和叶枫打个招呼。
“叶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去?”保安在午夜刚刚换岗,新换上的进保安公司没多久,对于电台里的工作人员充满了好奇心,特别是叶枫。叶枫进出电台,他都会从保安室跑出来,和叶枫打个招呼。
“有点事耽误了。”叶枫向他笑了笑,抬眼看向马路,雨停了,路面湿湿的,节蒸出一团白雾,视线不太清晰。
“你是坐公车还是打车?”保安热情地问道。
“我到对面坐车。”叶枫点了下头,小心避着路面上的积水,走向对面。
下过雨终是有一丝凉爽,身处桑拿今天的北京居民在这样的夜晚,都酣然入睡了,马路上车很少,走路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叶枫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觉得特别的响,象敲击着自己的心,不由地砰砰乱跳起来,人跟着有点慌乱,想早点拦辆车回去,偏偏越着急越看不到车,她只得往站台走去。
站台上也是空无一人,她等着心慌慌的,拿出手机给夏奕阳打电话,想和他说说话。
连拨两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有人也走向站台,她倏地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个中等个的男子,眉目清朗,只是肤色太过苍白,看人的眼神有点异常。
“嗨!”她想挤出一丝笑,下一刻,那个男子已经抢上一步,贴近了她。
“你。。。。要干吗?”叶枫眼睛转动了一下,后面和右面是马路,左面有条小巷,一边是家研究所的围墙,一边是家键身会所,此时都是漆黑一团,只有树影在昏暗的夜空下缓缓摇曳。
“你是叶子?”男人凑上她脸,眼神幽暗得令人心悸。
这声音似曾相识?叶枫愣住,疑惑地瞪大眼。
男人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叶子?你肯定是,刚才那个保安喊你叶小姐。上次我送快寄过来,他们说半夜才过来上班,《午夜倾情》刚结束,出来了两个女人,声音听着都不象,是你,肯定是你,你是叶子。”
叶枫头嗡地一下,血液都惊得冻结了。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节目刚开播不久嚷着她的那个听众,后来还把电话打到办公室,要求她接听电话,但在节目里因为他对着移情别恋的女友漫骂不已,她冷静地对他说不能把爱当作放债,他恼怒了。
“对不起,你认错了”叶枫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就跑。
没想到那男人速度却很快,三两步就追到她身后,伸出手大力拽住她的衣服。
“你不仅是那个贱人,还是个骗子。”男人冷冷一笑,提起一股蛮力突然把叶枫挤向了小巷,叶枫手中的包包和手机掉落在站台里,她本能地想放声呼救,男人腾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曾经很欣赏你,你的声音,你对情感的感悟,都让我觉得是我的知音。”男人用腿抵住挣扎不已的叶枫,哆嗦不已的手指拨开她前额的长发,慢慢地摸索着她的脸颊,“可是。。。。。。”
他突然音量一高,面目变得狰狞,“你怎么能那样说我呢?我爱她错了吗?我要求她爱我不可以吗?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是不是就喜欢把男人耍着玩,玩够了一脚踢开,你还觉着你高尚、圣洁了。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圣洁。”
他啪地一下撕开叶枫的衬衣,“呃,看不出来你瘦瘦小小的,还很有料。有几个男人摸过她?”他狞笑着,抬起手。
叶枫不知哪来的力气,对准他的胯下猛地抬去。
“哎哟!”他吃痛地松开了叶枫,捂着档部蹲下了身。
“救命,救命。。。。。。。”叶枫拼了命往马路跑去,还没挪脚,整个人“扑”地一下伏在了地上,膝盖处如火烫一般。
“你敢跑。。。。。”男人用一只手揪住了叶枫的脚,一个反扑,把叶枫按倒在地,一手紧紧摁住叶枫的脖颈,“你叫呀,叫呀。。。。。。你个臭贱人。。。。。”另一只手高高抬起,一下又一下地掴向叶枫。
叶枫立刻就感到一股热流从鼻孔里窜了出来,男人的面孔象放大了一般,神情冰冷,眼睛里却仿佛熊熊燃烧着火焰,十分可怕。
她想喊叫,可是眼前却象一座大山向她缓缓压来,她的眼前越来越黑。
意识一点点抽离,身子突然轻如浮云,悠悠荡荡在半空中,眼前是茫茫的黑暗,她正在努力辩认方向。
“叶枫,叶枫。。。。。。”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唯一知道的是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意识瞬间跌回地面,她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疼痛,鼻端的血腥味是那么的浓。正在撑掴的男人慌乱地抬起眼。
“不准出声。”男人低声命令。
她已奄奄一息,是越来越近的呼唤让她强睁开双眼,喉咙里沙沙的,但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枫,你在哪?”叫声控制不住的发抖,还有大敢扩大的惊恐,“你包包在这里,我看到了。人呢?”
“他妈的。”男人低咒一句,朝着她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地朝着巷子里面撒腿就跑。
动静引起了来人的注意,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她轻轻地蠕动身子,背后的路面湿淋淋的,衣衫凌乱而又残破、潮湿,一张脸应该是又肿又红,不要紧,不要紧,她告诉自己,危险已经过去。她还有呼吸,她还幸运地没有失去清白。
“叶枫。。。。。”她听到抽气声。
黑暗又在向她聚拢,她看不清,但耳朵还醒着,“在。。。。。”她抬起手臂,手很快被一双微凉的手指握住。
她的心突然放下了,任由恐惧漫上心头。
“边城,我。。。。。。怕。。。。。。”这是谁的声音,那么沙哑,那么干涩。
“没事了,再也没事了,我在,我抱着你,一直都抱着,紧紧的,不说狠话,不赌气。。。。。”她的身子被拥进了一个怀抱,她弯了下嘴角,在坠入黑暗之前,她轻呼道,“疼。”
边城闭了闭眼,费了很大力气才抱起叶枫,不是叶枫太沉,而是他的手在抖。
他已经几天撑着没有和她联系,也没有跑过来见她。今天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没把车泊在城市电台的门口,也没提早过来。算着时间,叶枫该出来了,可就是不见叶枫的人影。
心里烦燥,下车抽了根烟。姚华阴魂不散,电话又追过来了。他已经一周没去华城上班了。事实上这两天他在跑自己的出版社注册的事。
不耐烦地接了,听着姚华说一大通工作上的事,他冷冷地答应明天会去公司。
电话刚挂上,依稀看到叶枫拎着包包晃晃荡荡地向站台走去,离得远,他看不清楚。他怕她发现,忙回到车内,刚坐定,发现叶枫不见了。他揉揉眼,深夜里,视线还是开阔的,如果有公车或是出租车过来,他应该看得见。
他不安地又等了一会,想想不太放心,硬着头皮下了车。他走得不快,就当是散步。走近站台,一下就看见叶枫的包和手机,他的心陡地就惊住了。巷子里没有路灯,可是他还是看清了叶枫此时的样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叶枫又放回地上,脱下衬衣,替她穿上,心疼地再次抱起,在一片血红之中找到她的唇,他轻轻地印上。不是为了情欲,也不是为了示爱,只为确认她的温热,确认她仍活着。
这是他生命里唯一温暖,唯一的快乐,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见鬼去吧!
她活着,才是他的所有。
“天。。。。。。天。。。。。。”保安惊恐万分地看着站在大门外的赤臂男子,“你要干什么?”
“你没看到吗?”边城脸冷着,“有歹徒对叶枫行凶,我现在送她去医院,歹徒朝巷子里跑去了,那是条死巷。”
保安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当他站起身,看到边城抱着叶枫在马路上飞奔。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也是瞠目结舌,“你是不是先找一件衣服穿上?”值班医生是个没结婚的姑娘,眼帘低着,羞涩得不敢面对俊伟的边城。
“你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边城砰地砸了下桌子,眼神凛冽而又明沉。
“是。。。。。。是。。。。。。”值班护士慌乱得差点打翻身后正在消毒的药盘。
叶枫被推进了急救室,不幸之中的万幸,没有伤到内脏,背后、膝盖、手臂有多处擦伤,脸宠肿得厉害,要等几日才能慢慢消肿,她的脖子被掐得淤青乌紫,是受伤最重要的部位。
“行凶的歹徒应该不是从事体力活的人,力气不太大,不然掐成这样,伤者早已没有呼吸。”医生处理好伤口,实事求是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边城狂怒地一把推开她,把叶枫的手贴到唇边。那只手上还有污泥、血迹,可是他仿佛没有看见,温柔地吻着,细心地替她把头发上沾着的石子、沙粒一一捡去。
护士给叶枫换上了病号服,送进病房。叶枫仍在昏迷之中,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心蹙得很紧,手指无意识地在薄被外面动来动去,仿佛寻找着什么。
边城把血迹斑斑的衬衣换上,握住她的手,她一下子安定了,象是发出一声呢喃,这才睡沉。
“她心里有恐惧,要找个心理医生替她疏导。”医生离边城远远的,小小声地提醒道。
边城不出声,坐在床沿上,心疼地凝视着叶枫。
当年,他怎么狠得下心将她推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