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青趁机一把推开他,同时,“啪”的一声,挥手甩了他一耳光。
“裴禅和,你再动我一下,信不信我报警!”她像被激怒的豹子,早已准备好厮杀,可惜这身旗袍实在碍事,早知道她就应该和许斯年借一身太极服。
裴禅和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他觉得被打的那一侧脸颊微微发烫,意识到方才的行为不当,抱歉道:“对不起。”
休息室里的动静太大,外面不可能没听见,前台恐怕出事,在门外敲了敲门,怯生生问:“裴先生,您还好吧?”
梁小青却一把攥开门把手,吓了前台小姑娘一跳。
她说:“没事,我是守法公民,你们裴先生死不了。”
她把绾发的发钗从头上拔下,将乱了的发髻披散下来,又理了理衣服,待怒意平息了几分,转身对裴禅和说:“我这人性子急,黑白分明,和前男友藕断丝连的事做不来,你是海棠的接班人,也是知名导演,我是剧团小演员,藉藉无名,也对名利场没什么欲望,从前的事只当一场镜花水月,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梁小青从摄影工作室离开时,意外发现许斯年连人带车还等在门口。
他蹲在车旁边,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看她出来,他才起身,萨摩耶依旧热情地围着他转,伸着粉嫩的小舌头很是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哪那么大魅力,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家的狗子勾引得团团转。
“通过了?”他懒洋洋地倚在车身上,漫不经心问。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沥青路,路上没什么人,梁小青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这简直在许斯年的意料之中:“我就说你不适合做明星吧……”
话未说完就看她魂不守舍地走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
什么情况,竟然出奇地没和他抬杠?
他俯身向窗内看去,发现坐在副驾驶座的梁小青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怎么还哭了?
他忽然紧张起来,翻遍口袋也没找到纸巾,最后从收纳箱里找到毛巾,一改往日玩笑模样递给她:“怎么了?”
她仍固执地背对着他,伸手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才瓮声瓮气道:“没事,就是发泄一下。”
没事?女人说没事,那就是有事了。
许斯年还想再问什么,却通过后照镜看见匆匆从工作室追出来的裴禅和
他站在门前环顾两侧道路,没看见他想找的人,于是沮丧地坐在路边,点了一支烟。
许斯年将一切看在眼里,皱眉问:“被人占便宜了?”
梁小青瞪他一眼:“没占成。大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过,后来他不告而别,出国留学,全系都传我飞上枝头变凤凰计划失败,一度成为女生们的谈资和笑柄。”
“哦。”许斯年听完很镇定,“所以是他甩的你?”
梁小青直接把用过的毛巾扔在他身上,目光怨怼地瞅着他:“你这个人有没有眼力见?我都哭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有什么好哭的。”许斯年嫌弃地把她用过的毛巾丢开,看也不看她,专心开车,“他甩了你,那是他的损失,该难过的人应该是他。”
其实她也不是难过,她就是觉得刚才被裴禅企图强吻受到了侵犯,他把她当什么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不告而别的是他,如今想要告诉她离开缘由的也是他,他真以为自己是太阳啊,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她说:“我不难过,我只觉得生气,初恋那么美好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许斯年了然,瞥了她一眼,问:“想不想喝酒?”
酒吧里重金属乐喧嚣不止,一进门就让人耳朵嗡嗡直响。
他们俩平时都很少来这种地方,许斯年为了陪她发泄,随便路过一家酒吧就停了下来,进去以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面从服务生到客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零星的几个女孩也是窝在角落里不停地拿手机拍照,一边拍一边尖叫。
舞池人挤人,他们俩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混杂在人群里,很快就被热情洋溢的人们冲散了。梁小青也不管那么多了,索性跟随音乐舞动起来,直到大汗淋漓才尽兴,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从舞池出来,她直接去吧台要了一扎啤酒,刚灌了一口就感觉身上手机在震,是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就听对方大声说:“梁小青,你在哪儿呢?”
是许斯年。他怎么知道她的号码?
没等她发问又听他说:“给你一分钟,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酒回家喝!”
这就走了?她玩得正开心呢。
她不情不愿地结账走人,推门出去,看见许斯年在酒吧门前的路灯下等她。
他的身材颀长挺拔,她远远看着,莫名感到安心,说起来他们才认识短短两个多月罢了,时而却让她觉得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怎么这么早回去,我还没玩够呢。”她付了酒钱,酒却只喝了一口,多不划算。
许斯年听见她的声音,尴尬地转过身来。
在夜晚霓虹的光影里,梁小青看见他脸上赫然有两枚艳红的唇印。
她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凑上去看个清楚,不由感叹:“许斯年,你挺厉害啊。”
许斯年却黑着脸别扭地说:“这里是gay吧,我们还是回家吧。”
梁小青有几秒钟的呆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脸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她顿时大笑出声,满心雾霾顷刻间无影无踪。
许斯年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梁小青手指他脸上的吻痕:“你被人亲了不知道吗?”
许斯年这才意识到脸上有唇印,他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花。
梁小青看他笨拙的样子,简直和坐在橘井堂中把脉问诊的许大夫判若两人。她从包里翻出手帕纸,向前一步,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别动,仔仔细细地把他脸上的唇印擦干净。
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帕纸,属于她的柔软的指腹在他的脸颊上反复摩挲。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只要伸出胳膊就能把她搂入怀里,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这举动吓了梁小青一跳:“还没擦干净呢。”
他从她手里抽出手帕纸:“我自己来。”
回家路上,梁小青路过超市又买了一箱啤酒,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发泄。
许斯年以为她在酒吧已经玩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是点火就着的性子,要放纵就放纵个痛快。因酒精的关系,她比平时还要疯,把车窗开到最大,电台音量也开到最大,好几次从车窗探出身子出去,都被许斯年捞了回来。
许斯年送她到家时她已经走路都站不稳了,即便如此她还吵闹着要吃小龙虾,还要看《还珠格格》。
许斯年上哪给她弄小龙虾去,最后没办法,订了外卖上门,难得作息自律的许大夫舍命陪她熬夜喝酒,本以为等她吃饱喝足就能睡了,谁知梁小青的酒品实在恶劣,不是爬窗户试图为他表演女子跳水,就是拿起酒瓶为他深情献唱一首《野狼dis》。
农历五月,杭州已经很热了,她为了见导演,别出心裁地挑了一件温婉大方的玉兰白旗袍,回来忘情地投身在酒精的怀抱中,忘了开空调。
许斯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遥控器,于是作罢。
回头看她酒劲上头,那身旗袍尺寸刚好,不多一寸,不少一寸,此时穿在身上只觉得又紧又热,她扯了扯领口,无奈斜襟盘扣牢固,怎么解都解不开。
她愈加觉得胸口发闷,于是大力一扯,纽扣便被她扯掉了一颗,落在地上,恰好在许斯年的脚边。
他把扣子捡起来,抬眸看向她,她浑身都是酒气,浑然不知衣扣下落何处,还在继续和第二颗扣子较劲。
月升中天,皎洁月光照在她身上,映衬得她身前露在外面的那一处肌肤莹莹如雪,他连内衣的颜色都看见了,忙把视线移开,一时只觉得胸口翻涌,嘴唇发干。
梁小青站在茶几上也比他高不了多少,她忽然没了耐心,单手叉腰,手指许斯年:“喂,你、你来,你帮我解。”
许斯年笑了,看她早已没了神志,问:“你确定?”
梁小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身体摇摇晃晃已经站不稳了。许斯年眼看她整个人朝他倒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简单粗暴地扛她回了房间。
等把她安顿在床上,许斯年低头看腕表,不过凌晨一点钟,他已经感觉筋疲力尽了。
他正要走,梁小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失去重心,勉强用另一只手肘撑起身体,就这样以俯视的角度,和她面对面,近在咫尺。
一整晚都是梁小青在喝酒,他没喝多少,可是这一刻他竟觉得醉的人是自己。
她的唇上还有未褪的唇釉,色泽鲜亮,是摄人心魄的红。
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你放开我。”
梁小青嘿嘿笑,依旧紧攥他的手指,没有半天要松开的迹象。
他盯着她嘴角蹭花的那抹红,叹了口气:“那就别怪我了。”
他说完这句,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他以为会浅尝辄止,却没想到这份柔软的触碰让他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当他想要放开时已经晚了。迷蒙之际,梁小青搂住了他的脖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真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那双眼眸里盛着撩人的流光。
而后她翻身就将他压在了身下,由被动变主动,由浅入深地去探索他唇齿间更多的秘密领地。窗外月色迷蒙,许斯年觉得她的身体柔软、滚烫,好像她的心底有一把火,在试图逃离束缚它的身体。
许斯年眯起眼睛看她尽情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欲望,房间里有迷迭香的味道,除此之外,是浓艳迷离的情欲。
房间的窗户没关,晚风袭来,衣衫被热汗浸透,许斯年凭借仅剩的理智,终于战胜了心底的邪念,起身将她钳制住,捞过一旁的薄被,把她裹成一只春卷扔在了床上。
这个疯子。
喝多了就撩男人上床,这酒品实在令人堪忧。
许斯年重新整理了衣服,看床上的“春卷”安静睡去,他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这顿折腾,成全了梁小青的酒瘾,倒是难为了许斯年。回去以后他久久无法入睡,药堂寂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他,伴着一盏青灯站在天井中听蝉鸣。
他煮了解酒茶,已恢复寻常的清明,回想方才举动,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不过也是俗人一个。
初见时,梁小青的眉眼目光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款款有情,当真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那时他的眼底有一抹流光溢彩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知道,这一生,他一直在等的人,终于来了。
可是,她还记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