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也不知道曹阿姨休个假怎么就休的这么心里不安似的,临走嘱咐了一大堆事情,曹阿姨其实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来了这也快一年了,很少打扰到陈言什么,所以那些叮嘱陈言也都认真听着,今天陈言目送曹阿姨提着东西从家出发以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条一看陈言坐下来了,哼哼着要从围栏里出来,陈言倒是没把狗放出来,他心理正被一股浓烈的愧疚困扰着。
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大家的拖累。
以前都是他把向激川照顾的很好,他也习惯于向激川每次回来,他都去他家陪着住,做点家务什么的,有些他能想到的事情他也顺便提醒提醒向激川,当然他也担心过自己这样会不会让向激川成长的很慢,但事实证明他错了,回到前城,回到博海商的向激川不仅工作上一直在不断进步,人也表现的很有生存智慧,一应大小事情都处理的游刃有余,而且还能腾出手来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以说自己受伤以来做成的每一件事背后都离不开向激川的支持,甚至他因为他的受伤和后续的问题,牵扯了向激川很大一部分精力,前期的治疗和康复不用说了,后期看心理医生,中医,这些事情都是向激川在处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了两个人里拖后腿的那个人。
虞移也是一样,博士毕业关键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跑来陪自己住院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耐心细致的照顾就不说了,还差点把找工作的事情给耽误了,更别说工作稳定以后要处理的衣食住行大小事,迎城前城本来也不近,来回一趟虽然说路上时间不长,那标配也是一天没了,陈言其实不想麻烦虞移,当初也确实是被虞移烦的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同意虞移在自己家住了一个春节,他是真没想到从那以后虞移的存在感和参与度越来越高,在自己这消耗的时间精力也越来越多,他也知道虞移能力很强很多事情都做的很有规划,但是他这里确实不值得虞移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虞移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的时间一样也很宝贵,是在不应该在自己都帮不上他任何忙了以后,还一次一次往自己这里来。
陈言坐在院子里,早上去菜地果园忙碌的邻居们有来有回的从门前路过,即使是中秋这样的假期,他们也要去劳作,村里的狗也过来过去好几只,这还真是一个很忙碌的早上,太阳渐渐升高了,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逐渐变热,陈言盯着自家门口,那个大下坡下去就是村道,还挺宽敞,水泥硬化的路面双车道,道路两边的泥土地还能再停一排车,平时倒是很少有车来车往,村子里年轻人不多了,每逢年节假日倒是停的满满当当。
陈言从小就在玉成村长大,可他并不是这里的人,真正的玉成村村民,像齐叔那样的,除了有本村的户口,还有村集体分的土地和宅基地,村里的人勤劳十来年都能起一栋漂亮的小楼,做得再好一点再买一辆小车,然后就守着小楼等孩子长大,孩子长大再走出去,这小楼就成了老家。
陈言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他从来也没回去过,听周小娟和旁人提起过她的老家,说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吃饭口味很辣,还曾经说起过她们老家的腌菜梗茄子干非常有名,陈言也就只知道这些了,至于董春友的老家,陈言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董春友就没怎么和陈言相处过,董青山和厂里的实在亲戚们倒是说起过一些他们各自3的老家,毕竟都是和董春友一个省的,应该有些沾边吧,说是那边生产好玉米好大米,冬天下的雪齐腰深,开了春河里的小杂鱼最是有滋味,这些零零碎碎的,陈言都记得,他从小就很容易记住别人说的话,但是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去实地看一看,老家这个东西得先有个家才行,陈言长这么大除了上学和赚快钱,他几乎就没离开过前城,没离开过玉成村,村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所以玉成村算不算他的老家呢,陈言不知道,但他很明确自己就不是这里的人。
所以哪里才是他的家呢。
陈言坐在一条的栅栏外面看着院门外这条路。
栅栏里的一条把鼻子从缝隙里伸出来,不停的哼哼着。
陈言伸手打开门把一条放出来,一条的眉毛已经白了一些,陈言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肯定是走在一条前面的,所以还专门给一条安排了后路,现在想想也真是,他从来孑然一身,到最终要托付的居然只有一条狗。
陈言又想起来之前做心理咨询的那个踏实医生,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抽出时间来去改善改善和家人的关系,毕竟他当初告诉陈言家庭温暖和家人支持的重要性的时候,自己居然没忍住落下泪来,陈言一边说着没事的都会好的安慰着踏实医生,一边也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才能真正的安慰到他,陈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踏实医生让他回忆记忆里有没有哪一次强烈的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无条件支持,陈言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葛玥童对着虞秩很坚定的说的那句,他是个好人。
当时听到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热的。
一条身上有一种挺好闻的小狗味,闻起来像爆米花,陈言查过资料,说是狗狗的脚上会有一些菌,这也是爆米花味的来源,陈言永远也忘不了一条误食玉米芯差点死了的那几天。
那时候一条还是厂里的保安狗。
一开始一条只是突然很喜欢舔肚子,一舔可以舔很久,两三天就把肚子上的毛毛都舔没了,陈言觉得有些奇怪,一条的胃口也变得不是很好,但是精气神什么的还不错,齐叔说有可能是天热了不爱吃东西,还给一条搬来一个风扇,过了两天一条的情况仍旧是没有改善,还是一直舔。
那时候葛玥童都上大学了,那天估计是没课,来送饭的时候说了句一条好像没精神了,不怎么欢了,是不是不舒服啊,当时厂里正在卸货,陈言正在一辆九米六的半挂车上,高高的听到葛玥童这么一说,应了一句说等会儿看看。
一直忙到半夜才下班,陈言下班都快走到家了,突然想起来葛玥童说一条好像不太好,其实他也很累了,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回头走回厂里,大半夜的,看到一条睡的正香,也就没打扰,想着明早再看看吧。
谁知道回到家就接到了廖华锦的短信叫他出趟门,一走就是两天。
陈言回来第二天早早就去上班了,第一个到厂里,远远的就看到一条一个狗趴在地上,耳朵都软了,听到陈言来了也没有了往日的欢腾,甚至抬抬眼皮都有点费力气,喘气的声音倒是很大,陈言感觉事情很不对了,赶紧喊来齐叔带上一条直奔市区的宠物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