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掌柜一张脸顿时像开了染料铺子,各种颜色齐上阵,很是精彩。
他也没料到,当初经历了秦景昌谋夺家产这件事,那借据居然还能留着。
那他方才所说的,当年秦大掌柜送他银子的话,妥妥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多出来的银两,原是盛百财为了与秦姝交好关系的。
以前秦景元在世时,秦府确实豪富。
后来听说秦姝将府中财产尽数送给了当时还是晋王的皇上,才得了晋王青睐。
单凭剩下的那些店铺田产租金,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应该很吃力才是。
他刻意没有说清楚当年秦大掌柜借给多少银子,本是担心秦姝想要,面儿上抹不开。
结果被秦姝一个“诚信”二字给堵了回来。
还当面将借据拿了出来。
借据拿来,秦姝让张兴将借据还给盛百财。
盛百财讷讷的,本来还想再挽救一下两家的关系,结果门子又来报,说是城南林掌柜来见。
秦姝端起茶盏,低下头轻轻拨了拨茶沫子。
盛百财见状,只好告了退。
秦姝也不留,让王生送客,又吩咐道:“请林掌柜进来吧。”
林掌柜有七千两借据,同样带了一万两银。
秦姝仍然只留了七千两。
林掌柜刚走,童家又来了人。
这次,来得是童太太。
童太太生着一张圆脸,未语先笑。
原本应该很喜庆的长相,只因那双骨碌乱转的眼珠子,便只剩了十分的精明。
刚刚坐定,童太太就开始追忆秦姝的娘亲,“我与你娘,那时候好的,就差结拜姐妹了。”
“我们当家的,最早是跟着秦大掌柜走南闯北,亲兄弟似的。吃饭都在一个碗里。”
“我们当家的说,那时秦掌柜,他若有肉吃,定不会让手底下的兄弟喝汤。”
“那些兄弟,都信服他。”童太太感慨道:“谁承想,秦大掌柜这么有情有义的一个人,竟被自己亲兄弟给害了。”
秦姝从鼻腔中哧笑一声,“是吗?难怪当初我爹娘罹难,未见童掌柜、童太太前来吊唁。”
“想来是感念我爹提携相助之恩,怕触景生情啊。”
童太太顿时语噎,半晌方尴尬一笑,“侄女儿可真会开玩笑。”
秦姝冷笑道:“不知今日童太太是做什么来的?叙旧吗?”
童太太“这,这”了许久,才面带愧色道:“当年,我们实在是……自从我家老爷离了秦大掌柜,生意就一落千丈。”
“侄女儿也知道,外头的账,不好要。照理说,府上遭了难,就算我们卖宅子卖地,也得先把府上的欠账还清了。”
“也是有人说,若是卖宅子卖地,没得让秦大掌柜魂魄难安。可不还银子,我们又实在无颜面对秦掌柜和秦太太……”
这次秦姝是真气笑了:敢情童家不还钱也不来吊唁,还是为了她爹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