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有些长,两边站立的汉子个个身形挺拔,神情肃穆,目不斜视。陈庚带着喻潘安和小满二人穿道而上。
临近大门,一位身披狐裘,腰背伛偻的老头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站在门口。老人想要极力挺直腰,但岁月已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再加上这几年来一直顽疾缠身,他的动作看着很有些勉强。
在陈庚距离他两三米的时候,老头甩开两个年轻人的手,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朝陈庚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陈庚心里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他并没有阻止,或许只有这样,这位纵横了一辈子的黑道枭雄心中才能获得一丝平静。
等老人磕完头,陈庚双手将其搀起,说道:“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干嘛要行此大礼?你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就不要出来了,外面风大,赶紧进屋吧。”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他捂着嘴连咳了几声,缓缓说道:“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先生一面,我也知足了。自二十多年前中州一别,就再也没见过先生,着实有些想念。只是当初对先生的承诺,至今未能兑现,老朽心中有愧……”
“你我之间,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准备点饭食,赶了半天的路,还真有些饿。”
“早就为先生准备好了。”
老头在陈庚的搀扶下便走边说,“自从得知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偷了先生的东西,我就知道先生最晚也会在明天赶到,所以早已让下人备好了酒菜,都是您原来喜欢的一些吃食,只是不知道您这些年来口味变了没有……”
老人絮絮叨叨,神情敬畏中加有一丝仰慕,愧疚里又有一份由衷的开心。这哪里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分明就是一个见到长辈后想要讨好卖乖的孩子。
“前些年先生托人给我带来的药非常管用,若不是如此,想来我这辈子是见不到先生了……这边请……说来也怪,人老了,心思倒是变得多了起来。为了再见您一面,我故意用计骗了安子和小满二人,其实偷那半幅残图是我的主意,他们二人并不知情,倒让这两个孩子替我背了黑锅,先生莫怪。”
习崂山咧嘴笑了笑,显得很不好意思。
陈庚无奈的摇摇头。两人边说边进了后院,绕过长廊后,院子正中央是一颗高大的柏树。
“这是当年先生离开时我栽种的,如今都已这么高了。当初在买这块地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理解,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舍不得丢下这棵我亲手栽种的柏树而已……”
老人又是一连串的咳嗽,陈庚轻抚其后辈,真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老人体内。习崂山浑身一阵轻松,但陈庚神情却有些黯然。真气沿老头体内走了一遍,陈庚就知道,他体内生机已然断绝,即便自己拥有通天手段,竭尽所能为其医治,老人恐怕也活不过半年。
可能是看出了陈庚心中所想,习崂山洒脱一笑,说道:“我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多,遇到的坎坷也多,见过的各式各样的人物更多。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做事单凭意气,至中年时有所收敛,近几年才算是真正平稳了起来。我在巅峰看过风景,也在低谷流过汗水,起起伏伏了一辈子,总的来说没留下什么太多的遗憾。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过去,好事做的多,坏事做的少;受益之人多,损人之事少;帮助之人多,伤害之人少……人这一辈子,有几人能像我这般活的轰轰烈烈精彩万分?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我自知去日无多,今日得见先生,我最后的心愿已了,虽说夫人的事我并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可总算对自己有个交代。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先生无需挂怀。”
陈庚点点头,说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人怔然半晌,思绪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他眼中露出缅怀之色,很快又苦涩的笑了笑,说道:“都是一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话虽如此说,可陈庚听出了老头话语中难隐的那抹深沉的无奈以及……遗憾。
“还没放下孙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