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庚不是练气士,他对修道和长生没有任何兴趣。但他有一双可以看透世间任何迷雾的双眼,可以无视距离,无视时间和空间。对于自然法则的领悟,这世上再也难有人超过他,就算那些将气机修习到极致的练气士也难以望其项背。
西方,一团如墨般浓黑的夜色冲天而起,天地气机受其牵引,剧烈的晃动起来,那些纯由规则构成的线条在这股气机的牵引下,开始不停的收缩,无数道蕴藏着天地之力的恐怖能量以夜色为中心,不停的切割开拦在前面的一切。
有人强行破镜,引发了天地之力的自然反噬,浓厚的夜色在这股沛然之力下逐渐变得稀薄,那方黑色不停的收缩坍塌,但一直都未曾消散,可见施法之人手段是何其强大。
每个强者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有法则。苏二以杀戮意入剑道,所以当他全力施展修为的时候,身后会出现血红色;潘溪晨手持邪剑但持身极正,所以他背后是金色;重剑花若离不求伤人,先求自保,他的剑道中融入了大地之力,所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因此他背后是黄色;苏秋白所学极杂,任何秘术在他手里都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正是因为杂而纯,所以他反倒没有确定的颜色,一片透明……
唯有苏大不同,二十岁以前他从不曾练武,更不曾修习任何秘术,从三岁被陈庚收养开始,他就在读书,他每天都在看书,整整看了十七年。随后,在陈庚的介绍下,他跟随龙虎山的陈六道研习道家经典,但并不曾修道。五年后,他开始游历天下,途径须弥山,驻两年;北海驻一年,天麓峰驻三年……
一直到三十五岁的时候,陈庚带他去了一趟未知之地,回来后他闭门不出三年。在这三年里,他的思想不停的在头脑里碰撞、融合、翻转,最终他反其道而行之,将所学的一切推倒了重新梳理。三年后,修为大成,苏大以儒释道三学入武道,汲取其最精髓的部分加以融合,因此他的修为属性变为纯黑的黑色,那一片夜色不但可以遮蔽苍穹,独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更能因地置换,因人而变,不同的人在看到这片夜色时会有不同的反应。
当时慧能双叟自以为苏大所施展的是娜迦族的不传之秘“黑宇术”,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苏大受人围攻,不得已施展自己全部的修为强行破镜时,天地自然生出感应,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庚便有所察觉,几乎不需要过多的考虑,他神识微动间,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所以他才会暴怒。以己之能,在面对天劫时都身受重伤,直接损耗了元力,苏大修为尚浅,又如何能抵得住这股沛然之力?
他衣衫无由而动,以陈庚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从脚下延伸,就像在一滩静水中投下去一枚石子,涟漪不断的扩散,他的身形渐至虚化。
一阵清风,潘子出现在他身边,顾不得理会一脸惊吓的冯可惠,潘子颤声说道:“你已强行破镜太多次,万不可再行冒险。以老大的实力,尽管可能会身受重伤,但自保仍不成问题。这股气机太过庞大,我能感受到,想来不管是大西洲还是梵蒂冈肯定也有人能感应到,以希达来的智慧,万不会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他定会派人调查;大西洲那边也不会全都是一帮白痴,谁都知道激怒你是什么下场,他们只有这一次偷袭的机会……我想老二应该已在路上,这个时候你再去,除了多造一些杀戮,又能抵得了什么事?”
潘子的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他脸色有些苍白,双目之中还留有一丝不曾褪去的惊惧。好在自己来的还算及时,如若不然,一旦让陈庚成行……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陈庚的神情逐渐和缓下来,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只是让琦寒去调查魅影,却没想到亚特兰蒂斯和梵蒂冈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
“你的意思是他们私下合作?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利益的牵扯,老鼠都能给猫当伴娘。如果老大能逃出来,想必他的信也快到了。”
“先是天使之翼遭遇袭击,紧接着又是魅影出了问题。如今天启四骑士已然出现,大西洲那边肯定会借此发难,在这个时候,教廷那边的态度却仍是如此暧昧不明,我真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教皇那个老头是怎么想的。”
“菟丝这丫头这些年发展太快,修为日深,明面上虽然各行其是,但实际上整个黑手党都掌控在她手里,虽然这只是一股俗世的力量,但蚁多咬死象,想来是教廷起了戒心。三百多年来,梵蒂冈始终都有两股势力,以太阳王卫首的强硬派和以希达来卫首的温和派,只是和前几任不同,这次继任的教皇是个中间派,表面上似乎倾向于温和派多一些,但实际上谁都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非教皇故意放水,太阳王岂敢如此造次?哼,天使之翼遇袭,如果其中没有太阳王的运作,以菟丝的手段,又岂会吃这么大一个亏?
这些年我冷眼旁观,有两个人我始终看不明白。一个是教皇,这老头做事天马行空,想法和常人完全不同,如今天启四骑士现世,他却任由教廷内耗而不阻止,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一个则是元归藏,这个据说已修成了不动明王法身的大和尚,我特意找过他几次,可每次都没能见到他本人,外界将此人传的神乎其神,我心中有些问题想要找他询问,但一直不得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