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过这种声音在军营中太过于寻常,几乎没人注意。
但端坐在帅帐中的男人,却是忽然抬起头。
“节度!”
“朝廷”
“知道了。”
高仙芝淡淡道。
亲兵微微愣住,这时候,他才看见高仙芝身上早已披上了一身黑色甲胄。
“您”
“传令吧。”
“啊?”
“我让你读朝廷的令。”
高仙芝身上的气势如泰山镇压下来,那名亲兵仅是对视一眼,就慌忙收回了目光,心神颤抖下,开始手忙脚乱地拆开诏书。
一时间,浑然忘了自己已犯了大忌。
等着宣旨的阉宦,正站在营帐外,因为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不满。
诏书拿进去先给高仙芝看一眼,但不能展开观看内容,而是得等高仙芝聚集兵马,由宦官当众宣读,高仙芝得当着众将士的面,对着诏书下拜领旨。
营帐的帘子,掀开了。
宦官当即怒目望去,心里早已把临行前新干爹李辅国的嘱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今节制国家者,
已非朝廷,
而是
高仙芝缓步而出,手中随意握着已经拆开看过的圣旨。
“你”宦官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指向高仙芝。
高仙芝的脚步顿住,在宦官面前停下。
他多年坐镇大唐西疆,道一声进,帝国的千军万马会奉命前进,喊一声杀,但凡是唐军刀锋指向的敌军,都将变作齑粉!
而这些年里所有的骄傲,
全都折在一个阉奴的面前
他本能地,
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幕。
但偏偏有人喜欢一遍又一遍提醒他。
高仙芝神色里的淡漠收敛,他看向那名宦官,周围的士卒们几乎瞬间就看懂了高仙芝的心思,不少人的呼吸当即粗了许多。
而更多人的手,则是按在了刀柄上。
匹夫粗莽,但却是一代又一代的匹夫,撑起了每一个朝代。
为什么一个阉奴,也敢对自家大帅呼来喝去?
谁给他的这个胆子!
宦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高仙芝。
“你当呼我节度。”
“奴,拜见节度!”
高仙芝微微颔首,道:
“告诉陛下,旨意收到了。”
“封常清,还不上前接旨!”
“郭子仪,接旨!”
“李嗣业接旨!”
“臣遵旨。”
“末将,接旨。”
“天天催,他他娘的会打仗么”
封常清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掀了桌子,怒道:
“阉奴羞辱大将,左右还愣着做什么?绑了!”
“汝汝欲谋反么?”
“谋反?”
封常清忽然一愣,脸上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
“好,好,好。”
“接旨也罢。”
他挥挥手,亲兵当即松开了那名宦官。
“我会好好看着,咱们的陛下如何收复长安,如何重振大唐。”
夏季的风最是惹人恨。
最热的时候,四处无风,人闷的难受。
就算有风,也是一阵热风,反而吹的人更加头昏脑涨。
几只乌鸦停在树梢上,凝视下方的惨烈景象。
一具具尸骸被堆放起来,而活着的士卒,则是将火油、干柴等易燃物扔到尸堆中。
“烧。”
校尉下令道。
他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吓得树上的乌鸦叫骂两声,便扇着翅膀在旁边另一棵树上落下,但很快,它们就又被腾空而起的火焰逼的再次飞起。
“节度。”
陈温来到颜季明身前停下,道:
“战死将士的尸骸,已经烧了。”
时间太紧,已经无暇再一具一具去烧。
“我会为战死的将士,在洛阳立祠。”
颜季明有些疲惫,但他看向周围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