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好烧啊
战场上的形式,远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个字这么简单。
光是各方面的粮草辎重的调动,就足以让节度府一大批官吏忙的脚不沾地。
沈青身为情报头子,这时候更没闲工夫。
“说,除了你父亲之外,还有哪家也向太原派人送过信?”
沈青冷冷道,他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已经被折磨的不像样子,只求速死。
后者这时候听见沈青问的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吐出了两个名字。
“很好。”
沈青点点头,道:
“帮我向令尊问安。”
年轻人有些疑惑道:
“我父亲?我父亲不是才被你们杀了?”
“我知道。”
沈青耸耸肩,示意旁边手下动手。
把今天的人审完后,沈青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好。
他身后两个心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
“都督脸上缘何这般愁苦,可是为了国事而担忧么?”
沈青勉强笑了笑,道:
“国家大事,自有魏侯和一般文武操心,我不过是个做脏活儿的,何须担心这些。”
“那是为了那个王娘子么?”
沈青转过头瞪了这个手下一眼,却没反驳。
显然是被说中了。
那个手下见老大不说话,便拿自己举例道:
“其实吧,您也大可不必就死心眼喜欢那一个,找婆娘,还是得找宽心的。
就拿我说吧。”
手下指了指旁边的同伴,笑道:
“上次,我到老李家喝酒,一直到第二天才醒酒,又怕一身酒气被自家娘子闻见,只得又在他家洗了一下才回去。
回家到了晚上,脱衣服准备睡觉,我才发觉贴身的衫子是老李的,我洗完后一时忙乱穿错了。
我娘子也笑,说你怎么穿着老李的衫子。
她那时候才晓得咱去了老李家喝酒一夜没回来,但她也没生气,
您瞧,找婆娘还得找心思少的,要是她成天揪着这个揪着那个不放的,这心里也闹腾不是”
沈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个叫“老李”的手下,眼神有些诡异,在后者的尬笑中,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你们自己玩的花,我可管不着。
“把刚才记下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过会就要送到魏侯面前,千万别忘了。”
“是。”
土门关封锁,北疆三郡皆部署了兵马防守有可能到来的奚人。
楚里部那几个头领或是失踪或是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另外两个打算反叛的部族里,所以他们族中的首领出入皆随身带着族中勇士,从不敢一个人待着。
明教刺客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两处还算较为太平的。
南面的河南那儿,一场战事才刚刚平息。
永王毫无预兆地出兵了。
他必然是想立刻夺取颍川,但颍川太守来瑱多日防守叛军,早就养出了有备无患的意识,故而第一时间就发觉了永王兵马的逼近,立刻召集守军登城防守。
永王的使者先是站在城外劝降,被来瑱义正词严地拒绝后,永王大军便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城。
攻防战到了第二天,北面睢阳太守的援军赶到,永王为了稳妥,便又下令撤军。
一行骑兵在永王的大营外停下,为首的那人挥手,身后的随从们当即也停下。
“呵,这边大营上方悬着的是唐旗,对面城池上挂着的也是唐旗,唐军对唐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为首者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些许自嘲。
“不过,本官又有什么颜面说这话呢。”
这场战事,不正是自己这个淮南节度使一手挑起的吗?
高适看着四周,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营门外,正有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进入大营中。
他靠近了些,大声问道:
“汝等是做什么的?”
“运粮的!”
有士卒回答了一句。
高适笑着点点头,道:
“有粮是好事。”
永王虽说身兼四道节度使,手握重兵,但在高适看来,其实也不过是个笑话。
本来他已经有一整套对付永王的计划,但最近灵武那边传来密旨,说魏博节度使心怀不轨,高适便临时改变了计划。
同时对付颜季明和永王,等于是平白多了两个强敌。
何况朝廷现在的情形也并不乐观,再多生敌人,等于是自寻死路。
那么,
为何不能让他们狗咬狗呢?
颜季明为人深沉,喜怒无常,根本猜不透心思,高适不敢对他多说什么,怕被他猜出自己的计划。
但相比之下,永王就好糊弄了许多。
永王想不想当皇帝?
自然是想的。
兄长李亨也是在灵武,受一众武将的拥戴才得以继位,那自己现在坐镇四道,比兄长更强,凭什么不可以”
“臣,拜见大王。”
“高节度,你可算来了。”
永王见高适到来,不由大喜。
要是算起来,高适应该是第一个“投靠”他的节度使。
这可是霸业成功的良好开端啊!
永王也有些千金市马骨的心思,因此格外看重高适,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会询问高适的意见。
所以,才有了这场让颜季明有些看不懂的战事。
按理说自己跟永王无冤无仇,
没必要这样率大军强攻自己吧?
“大王可有疑虑?”
永王迟疑了一会儿,道:
“本王听说,颍川太守和睢阳太守两人,都堪称仗义死节之臣,若是本王以兵马攻杀二人,只怕,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但,若是不攻打他们,他们又不肯让开道路让本王过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睢阳太守张巡,颍川太守来瑱,自安禄山起兵攻入河南后,便一直替朝廷守节,坚守至今。
这事,高适是知道的。
他也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因此早就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倒是好办。”
高适笑了笑,道:
“臣有上皇密旨,若将密旨付与他们,必然可以让他们老实退兵,为大王您让开进军的道路。”
“这倒是可以。”
永王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殷勤道:
“高节度这两日在外忙什么呢?多亏了您,可千万别累着。”
高适心里冷笑,淡淡敷衍几句,又道:
“张巡、来瑱二人自是忠贞,但那薛嵩,则是魏博节度使的爪牙之一,还请大王专心用兵,早日擒获此人,立了功劳,才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啊。”
“是,本王明白的。”
高适劝说永王的话,其实很简单。
我知道大王您的心思。
但您也要清楚,这做皇帝不是自己找一群文武百官跪下来山呼万岁就行的。
您想胜过现在的陛下,那么,就得做的比他更好,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您的贤名,那时候,就算您不是皇帝,也有人争着抢着要拥戴您。
永王志大才疏,平素更喜欢与读书人来往,又好风雅之事,或许有些才能,但无论是治下,还是治军,都还差得远。
高适有时候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甚至会有些愧疚。
这永王傻成这样,自己凭着脑子跟他说话,未免也太欺负人家了。
这边又谈了一会儿,高适告辞,带着密旨去找张巡、来瑱二人。
汝阴城的城头上,守城士卒远远就看见一行人过来。
“淮南节度使高适,身携上皇密旨,求见二位太守!”
张巡、来瑱二人就站在城头,听见喊声,不由得面面相觑。
张巡之前已经讲过,来瑱虽然是个太守,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更像是一个武将,而且长得也魁梧。
因为之前守城凶猛,他被叛军呼作“来嚼铁”。
“张太守,这却是如何”
张巡沉思片刻,道:
“他说有上皇密旨,那么,见一见又何妨。”
“不错。”
来瑱颔首,示意道:
“放下吊篮,把他吊上来。”
高适一落地,城头的士卒就将兵刃对准了他。
来瑱准备给他个下马威,故意提前叫人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高适环顾了一圈,竟然红了眼眶。
“将士们苦啊。这甲胄,这衣裳怎都是这般破烂了”
高适仿佛没看到士卒们脸上的敌意,他擦了擦泪水,急切问道:
“敢问二位太守在何处,本节度,有要紧军情要告知他们。”
张巡微微摇头,上前一步,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