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祥瑞(1 / 2)

第180章 祥瑞

天雄军伍长刘汗很讨厌河南的天气。

相比于河北和关内,河南每年的雨水多的吓人,就光是行军这几日,路上就又遭遇了一场大雨。

他和其他士卒们都沾染了一身泥泞,每天睡觉前,还都得被逼着喝下味道很差的姜茶。

因为这是魏王的命令,刘汗才会一边嘟囔着骂老天爷,一边捏着鼻子把姜茶灌下去。

若是在其他军队中,这个关系是完全反过来的。

安守忠听到了士卒们的谩骂,但一贯喜欢“以暴制暴”的他,这时候也不得不收起以往的作风,尽可能地保证军中士气。

河南的战事已经开启,前方哨探传回了大量的消息,据说已经爆发了小规模的厮杀。

但颜季明这边有意试探,利用小股骑兵不断尝试突破,很快就查明了永王似乎并没有组织起缓冲的防线。

要知道,坐镇河北、继承了叛军大量遗产的天雄军,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精锐骑兵的存在,随时都能直接发动奔袭。

永王似乎根本就没有防备骑兵的意识。

“刘大,我的马呢?”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叫嚷声,刘汗头也不抬,没好气道:

“恁马没了!”

“哈哈哈”

两个河北大汉走过来,都穿着甲胄,刘汗不由自主问道:

“这是要开打了么?”

其中一名大汉点点头,笑道:

“不方便说太多,你只要知道,两天后这些战马就要和咱们一起动身了。”

刘汗知道他是骑兵中的校尉,不由得有些羡慕,道:

“只可惜,咱腿上这该死的伤,让咱只能在这后营养马。”

“养马不也是挺好的,你看你都做到伍长了。”

大汉摇摇头,道:

“你这活计比起咱们可轻松多了。

就咱天雄军的班子搭起来,

哪次不是咱们骑兵冲锋在前?

你去算算死了多少兄弟?”

刘汗叹息一声,并不回答。

两名大汉和刘汗是老乡,也不想再让他难过,便扯开话题,笑道:

“等这次回去,你也应该去讨个婆娘了吧?”

“是。”

刘汗点点头,并不反感这样的对话。

天雄军中大多数都是河北人,彼此说话的口音都带着熟稔,互相称呼三郎大郎,让人仿佛又置身于家乡。

“等打完这一仗,你们也就能歇一阵子了。”

“哪能呢。”

大汉笑起来,道:

“咱们是魏王的兵卒,只要大王他老人家一道号令,咱们随时都能上马,怎能说歇息二字。”

“大王可年轻着哩。”

“年轻好啊”

大汉鬼使神差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敢低声道:

“古往今来,可有咱们大王这般的人物么?

跟你说件事,前些日子,有弟兄从河里捞出了一条玉鱼。”

“玉鱼?”

刘汗忽的也有些紧张和兴奋起来。

“对,一条白玉做的鱼。身上还刻着几个字”

“这是哪个混账搞出来的?”

颜季明极少对手下将士发脾气。

一来是没必要,做错事直接推出去砍了,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必要用发脾气达成目的。

二来是手下这些大都不是能随意推出去砍掉的人,正常情况下一半威严一半怀柔,效果比破口大骂更好。

但颜季明这时候却是难得的有些绷不住了。

“有这闲工夫,能不能动动脑子去想想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约有两个巴掌那么长的玉鱼,正摆在众人面前,做工很精致,而且其体表还刻着几个字。

洛水祥鱼,颜为其主。

这尼玛做祥瑞能不能上点心啊,哪怕是刻个字谜也比这样赤裸裸表达要好得多吧。

“谁做的?”

颜季明指着玉鱼。

众人面面相觑。

崔佑甫咳嗽一声,道:

“大王,您是了解我的。我对您最忠心了,要是做这事,肯定得先问您。”

颜季明看向薛嵩,后者连忙道:

“大王,您是了解我的,要末将真做这事,军中那群混账肯定也会跟着起哄,毕竟他们可是也盼着您

但现在,军中可都安静着,也没多少人知晓这件事。”

当颜季明看向自己的时候,田承嗣很是莫名其妙。

“您别看我啊,末将在军中一没权力二没心腹的,只能混日子,弄这花里胡哨的干啥?”

史思明则是连话都没说,默默与颜季明对视。

意思很明显。

他们都没理由,我何苦做这事弄得一身骚?

“这事封锁消息,别传出去就好。”

颜季明重新坐下,无奈道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薛嵩。

“睢阳情况如何了?”

“据一日前的消息,应该尚可坚守。”

“派人传令给马燧,让他加快速度。”

颜季明平静道:

“睢阳和张巡,都不可有失。”

“末将明白。”

早会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崔佑甫留下,颜季明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谁干的?”

“现在纠结这事还有用吗?”

崔佑甫淡淡道:

“而且您的反应,也太过认真了些。”

“我不喜欢别人绕过我搞这些东西。”

颜季明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又倒一杯,递给崔佑甫。

“你我都清楚,这样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自古以来,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多少人上了台面。”

崔佑甫吹了吹茶,啜饮一口,笑道:

“就算是贫苦人家,年底时候也会割点肉回去,给家里添口味道。

大王天天喝这清茶,不觉得太过清淡么?”

“先平淡,而后做什么都有滋味。”

颜季明放下茶杯,笑了笑。

“言之有理。”

崔佑甫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道:

“您真心打算招降他?”

“崔乾佑似乎是你族弟吧?”

颜季明温和道:

“他也是个有本事的。”

“从田承嗣到史思明,您都是这么说的。”

崔乾佑意味深长道:

“而且,他们之前都是什么身份,您肯定是记得的吧?”

“叛将。

叛的了大唐,自然也叛的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臣不敢如此妄言。”

颜季明示意崔佑甫将玉鱼放到自己面前,自己伸手摆弄一下,让玉鱼和玉玺并排放在一块。

“知道它们有啥区别吗?”

“那就是,

一个是真的当不了假,一个是假的想当真。

贻孙,太过心急,反倒容易弄真成假。”

崔佑甫沉默片刻,低声道:

“臣懂了。”

“家底大了,大家的心思也就多了。”

颜季明叹息一声,道:

“不光是你,就连薛嵩,也知道自作主张了。”

“虽说前日因为黄河决堤,不得不停下脚步,但薛嵩应该知道要建议我立刻分出兵马,稳住睢阳。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

这是想要张巡死啊。

他却以为这是为我好。”

薛嵩没说,颜季明便真的没出兵。

雍丘城被数万江淮兵猛攻了四日,北城门外依旧看不到魏字旗的到来。

向日虽未见面,薛嵩率军救下睢阳后,曾转交给张巡一封颜季明的亲笔信。

信里是一首诗,盛赞张巡守城的气节。

张巡看着这首诗,神色漠然。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太守,末将和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

南霁云穿着一身甲胄,对着张巡躬身施礼。

张巡开口了,声音苦涩。

“三十余骑,能冲出城么?”

“请太守放心,末将就算是死,也一定会去洛阳搬来救兵!”

薛嵩之前就说是要率军去洛阳。

张巡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苦笑,他缓缓道:

“真的,有援军么?”

“您?”

南霁云愣住了。

这几日,一直都是张巡在激励将士,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大家援军一定会到。

“出城去吧,或许能有活路。”

张巡站起身,淡淡道。

“南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