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屈辱地低下头,喃喃道。
以往她还是皇后的时候,莫说李晟是将军,就算是郭子仪,也需对她以礼相待,何曾有这般拿腔拿调的时候?
但,时日毕竟不同了啊。
“起风了。”
李晟放下茶杯,端详着大堂里的陈设,就算他现在做了府尹也未曾有过这般奢侈,可见毕竟是皇帝,退下来了,日子也一样好过。
他笑道:
“我想问,史思明可曾登门拜访过唐王?”
“史思明您说的是那个节度使?”
张氏皱眉思索了片刻,“不曾啊。”
“仔细想。”
三个字,吓得张氏浑身一颤,清楚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之意。
“兴许是有的吧?”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这”
李晟站起身,在张氏略有恐惧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淡淡道:“夫人也不想如今李氏再被抄家或是流放吧?”
“可是我”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李晟抬起头,看着头上的天,感慨道:“这悠悠青天,便是见证,还请夫人不要胡言乱语啊。”
你若不说,
好,
那就请你上天吧。
张氏脸色惨白,目光求救似的看向四周,但下人早就被差遣出去,这儿只有她跟李晟两人,至于说李亨,天天都是早早地就出去闲逛,直到下午或者晚上才回来。
我到底该怎么办?
“说。”
“王上回来了!”
两人同时循声看去,张氏更是险些喜极而泣。
李亨大步走进来,身上散发出萧索的气息,他本想回家喝几杯酒就睡着,一进门,下人就告诉他河南府尹登门拜访的事。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两眼含泪的张氏。
“你先回去。”
“下官李晟,拜见大王。”
李亨打量着他,心里的压抑越发沉重,勉强笑道:“李府尹脱了甲胄换上官袍,也一样是风采过人,呵呵,请坐吧。”
“府尹前来有何见教?”
李晟收敛了刚才的姿态,心里思索着如何回答。
片刻后,他喝了口茶,淡淡道:“特来救大王的性命。”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李亨忍俊不禁,回答道:“陛下赐本王丹书铁券,立誓李氏与国同休。
怎么,现在府尹是急着要替陛下赶尽杀绝了么?”
“大王说笑了,天子的话,出口便是朝廷规矩,臣岂敢僭越。
实不相瞒,臣今日到此,是为了救大王的。”
笑话,
什么丹书铁券。
只要跟谋反扯上关系,你且看这玩意还有用没用。
一个下人站在门口,神色焦急,李亨心里一动,李晟同样看到了那人,立刻喝道:
“有事快说!”
“这史节度求见大王。”
李晟眼睛一亮。
史思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嘴角微微扬起,看似礼貌,实则得意。
自己终究是技高一筹。
唐王在后花园等候,见他到来,便要起身见礼,史思明立刻止住。
“大王身份尊贵,不用对臣多礼,今日到这,只是想救大王一命。”
救我?
李亨神色古怪,朝假山的方向瞥了一眼,沉声道:“陛下赐我丹书铁券,立誓李氏与国同休,我又无反心,
何人能害我性命?”
“大王须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自然是那些狗胆包天的逆贼,想要劫持大王,重立国家。”
“啊?!”
原来如此。
难怪自己这几日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但若是要复国
李亨迟疑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自己以前拥有的,至少是大半个大唐,就算这样,依旧是把国家易手了出去,如今莫说是复国,就是给他一块封地,他也没心思再去治理了。
做个富家翁,已经足矣。
自己的本事就这么大,何苦再去折腾,把一家人的性命都折腾没了,把李氏的香火给折腾断了,很好玩么?
“节度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坊市的流言毕竟不能信,”
李亨淡淡道:“本王绝无反意。”
“大王自然是不会有的。”
史思明眉头微皱,片刻后又舒展开,他做出一副为李亨考虑的样子,说道:“但大王可知道,河南府尹李晟,已经与逆贼勾结,主动提出,要帮他们把您从城中劫出。
到那时”
史思明观察着李亨的表情,忽然声音提高:“到那时,您就算是不反也得反了!而李晟要的只是您一人,您的家眷岂不是全都失陷在城中了?”
“这”
“臣侥幸得知此事,但尚未有实证,请大王立刻写下证词,臣名正言顺,就可即刻将逆贼李晟拿下!
到那时候,陛下肯定也会更加信任大王,从而”
“但这些,都只是节度的一面之词。”
史思明霍然起身,“大王这样说,是觉得臣有意污蔑吗?”
李亨叹了口气,神色露出一丝自嘲。
“本王现在还有什么选择吗?”
他语气凄凉,
“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本王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所以,我宁肯什么都不做,也不愿再去胡乱挣扎。”
“大王不要自误啊!”
史思明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够了,多谢史节度好意提醒,但本王从今日起就待在府中绝不出去,想来那李晟也奈何不了我。”
史思明悻悻离去。
“大王这下信了吧。”
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李晟脸上露出笑意。
“请大王立刻写证词吧,臣马上就”
“不,本王谁也不信。”
李亨淡淡道。
把两人全部轰走,李亨坐下来,沉思片刻,提笔便写。
“望陛下悉知,臣亨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