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杜月湖略向那公子略一点头。只见那人似大加放下心来朗声笑得片刻才又进前嘱咐她事来。
原这单钰却被迎春丫头冤魂夺了魂魄不假,论常理而言如她今日这般引阳衰阴重之人,若被冤魂侵内保不齐即刻便遭附了身去。魂魄被冤魂弹出体外,任由冤魂纵着身躯作恶。若真到那样再救,唯怕生魂已离了人体便染天地混沌浊气,认不得人,也认不得自己。只当是游魂野鬼走了开去,再不复得。
而今单钰境况却有不同,便是那冤魂果欲占她肉身,正待将单钰主魂弹出体外时却被另一个鬼魂镇住,教她也动弹不得。
那公子讲到此处,望杜月湖愈发复杂神色便轻笑问道
“你可猜得那镇住单九小姐魂魄的是谁?”
单馨一傍也同月湖愣得片刻,回神后她眼望向月湖,却见后者也一样望着她,艰难点过头示意已然猜得,那公子才继续说道
“只可惜她虽拼了力,单九小姐三魂七魄中也得七魄落在外面不知去向。而眼前肉身境况更糟,是以一身三魂,主魂由另二鬼拉扯争夺着,一道游离浪荡去了它处,而今又有鬼上鬼身之意端得难分。倘或在这半个时辰内不将她主魂找回引得七魄回来,只怕待九小姐七魄散尽,此生也得这么躺在床上过活了。”
那公子话音未落,只听单四爷哎哟一声叫唤,直埋怨他话不早说尽卖关子。而今一个时辰已然过半,若这妹子就不回来,便要留他在这里做九姑娘之类云云。那公子也不理他,径向杜月湖交代道
“少时我将明灯引你入阴阳交汇,你只寻你那莲翘姑娘的魂。她虽被那怨灵撞了个意识涣散,但到底认得你去。你们要在那个地方再找到单姑娘的生魂,她一定已是浑浑噩噩徘徊着等待入阴接。你二人记得抓她入着锦囊之中一道带回即可,记得跟紧这灯花,万不可随她一道向阴界去。否则不但救不她不回,连你也要搭在这里。”
单馨在一旁听得极不放心,当下便问道
“我既是单钰亲姊妹,为何不将为也引去,便要找人多一个也更好些。”
那公子回头瞧着她,目中似有欣赏之色,也道
“却是如此,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一去必然凶比吉多。若你几人中倘或一个意志不坚的入了阴界去,这引路灯花可就要灭了。它一灭,曼是神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你们不得。”
岂知那单馨听了,竟毫无犹豫之意起身与月湖站到一处,浑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一傍单誉见了也自巴巴开口道
“她两个女子去,我也不放心…”
怎料他话音未落,到被那公子一剂眼刀阻住,冷笑道
“你便是想去,你那臭男人污秽沉甸甸的生魂也到不了那阴阳交界地。届时你若失了准,直直落进阴曹地府里,这屋里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挺尸要人救的?你要舍了这脸面,我还舍不下呢。”
单四爷听罢,也像不好再请,更不好如往常混赖问他‘你难道不是男人?’,便只好焉巴巴红了脸低头站在一旁。
这话若放在平常,一定教旁边几个女子好一番嘲笑去。但而今这番情景,谁又能笑得出口来?便是那最蠢钝的紫婵,见了而今情景也只是暗自哭哭啼啼替她家小姐拭去额上冷汗,不多言语,而那公子便又向杜月湖单馨二人说起她们的去处来。
原自这清天浊地开辟以来,世间便分六道三界,其余的暂不必多说,只到这三界内有那么样一处地方,是凭那一界也管不到的。它像是一间客栈,又实非客栈,没名没主不悬招牌。不过生魂神仙妖魔山精都能住得,或有阴魂阴寿未尽的也可住的,唯独生人是去不到那里的。
一来这客栈多只在生人梦中显去路,或偶一有缘的可在旁人不得见的细微处寻来。二来世间人多碌碌,少冥想,便这客栈的去路即便教他们撞见也是无用的。三则客栈夹在虚空孽海之上,生人肉身污浊蠢重,若肉身到了那里,则非无欲无求者便易坠孽海,落进阴曹地府永不得出身。便不止如此,盖类生魂而言既未亡者之魂魄,多得于人昏沉睡梦或意识迷离之际,昏昏沉沉遁出肉身飘荡而去。这样的生魂也是沾染人间浊气而坠沉的,虽比不得生人肉身之重量,却也不能如超脱般在那地界中行走自如。
故而今她们要去,也只得明灯升路,借一股热气进去那里。待这明灯燃尽时,升起不显,生魂便有坠入地府之险。
二人听完,皆相觑片刻,徐徐点头称是。
那公子这才满意颔首再言道
“你们借明灯之引去到那处,地界极宽,客栈位置也不太好找。或也有得遇鬼市之类,不必惊慌忙乱。那处时间与这里不里大有不同,也无迹可循。只看其内鬼魂形态变换匆忙与否得来,故而只要你们不惊动其他鬼怪山精神妖一类便可长留,不必考虑这里时间如何。”
二人恰在思虑这时间问题,听他如此说来也放心了一些,那单馨便应道
“那我们二人若找不见客栈,又如何?”
“那便看你们的造化了。”公子答到,又沉默似有犹豫,少时才又说道“无论如何,这明灯会每隔片刻浮在你们眼前,你们要谨记。待不得不唤回你们时,我会用红绳牵引祝你们还阳,若到那时你们还未找到杜莲翘和单钰的主魂牵出阳间来,便也无力回天了。”
屋内众人听闻,皆敛声摒气不再多言。只待少时,二女子据抬头叹道
“师父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