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青冥大师的药来得很准时,小姐虽有心疾却很少发病,以至于含烟都快忘了,自家小姐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病人。
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却站在原地没动……要说去看,自然是方才坐在台阶上的这两位先去,旁人总不好这个时间就去打扰。只是这两位竟似近乡情怯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也没动。
最后还是太傅叹了口气,抬了手招呼林叔,“既然醒了……就回去休息吧。回头跟掌柜说一声,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上许多日,若是这院子不方便,咱们就去前面住……”
人虽然是醒了,但本来已经治愈的心疾为何复发尚且原因未明,总要等青冥来看过了才好。正好借此机会调养调养,这样虚弱的样子赶路,也没人敢放心。
林叔道好。搀着老爷子回去休息。
老爷子经此一吓,真正是三魂七魄吓地只剩下了一魂一魄,走路的时候都比平日里颤巍了不少,林叔扶着都能感觉得老爷子的腿都是软的。
顾辞进去了。
看到时欢躺在被褥里,小小的一张脸,眉眼还是温和。可这样的温和才令他愈发后悔自己彼时的性子……这一晚上,他一直在想,彼时的时欢,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欲言又止地想要告诉自己,她心口疼,她难受?
可是因为自己不搭理她,于是她便什么都没说,生生忍到再也忍不下去了……
老师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应该要知道她有表达的底气,而不是在所有人面前,如此委屈求全着,顾全大局着。
明明只是个尚未及笄的丫头,却学着让自己像个有担当的大人。
“欢欢……”他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因为针灸,额头上泛起的冷汗,心脏一阵阵地生疼,抬到一半的手却又轻轻搁下了,颤着声音问她,“还疼么?”
“不疼了……”她摇头。
怎么可能不疼?她揪着自己衣襟说疼的样子,赫然历历在目。顾辞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傻丫头……疼就要说呀……怎么能让自己疼到那样呢?为什么就不告诉师兄呢?”
躺在被褥里的时欢,少了平日里的坚强,看起来脆弱地像个易碎的精美瓷器被搁在并不稳固的小几上,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她连摇头都是虚弱的,声音里透着绵软的无力,“很久没疼过了。之前也说我的心疾已经治愈,原以为忍忍也就过去了……若是说了疼,祖父会担心,含烟会担心,你们都会担心……”
“除夕之夜,本就是开开心心过年的日子,若是不开心的话,会不吉……利……”祖父本就对这个年节留有遗憾,她不想成为那个更大的遗憾,哪知这次病得如此来势汹汹……祖父,应该很担心吧?
最后的话,散进夜色里。
熟悉的药香味,驱散了所有的凉意。
顾辞俯身,抱住了时欢。以一种格外直白的、不容拒绝的方式抱住了这个小小的丫头。心疼,无以复加。他不敢用力抱,生怕抱疼了她,“傻丫头……只有你平安健康、喜乐顺遂,老师才会开心、我才会开心,含烟才会开心……”
“你……就是我们的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