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安静地能听到外头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光从身后打下,落在顾辞掌心,愈发显得那伤口可怖又血腥。
半晌,她到底是打破了沉默,“你傻呀……”
她抬头看他,眼睛直直看进他的眼底,“若是我不来,你还真打算打死傅卓睿么?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弑杀亲弟的名声传出去,你这仕途就完了。”
“没想那么多……”顾辞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化,确定她没有一丁点厌恶之后,才冷声说道,“他该死!”
“不过一两句戏言。就算你恼了,也大可不必亲自动手……”时欢避开了他的伤处,小心地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垂头说道,“届时,若是驸马爷恼了,虽不至于拿你如何,但动手的是林渊,怕是林副将要为此受些苦头。”
“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当。”
声音传出马车,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温和,林渊的手紧了紧。
顾辞却坚持,“一句戏言也不行。何况这不是戏言。”但凡是涉及这个小丫头的,戏言也不行。他没当场搁了傅卓睿的舌头都已经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忍着了,今日但凡换个场合,傅卓睿不死也得交代半条命。
“既不是戏言,而你心中又不悦,那就闹大些,借了旁人的手来处理这事,何苦脏了自己的手……现在疼的还不是自己?”那血迹擦干净,伤口便愈发显得刺目,她下手有些重地按了按,却到底是没舍得下重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点顾辞,“宫里头那位闲得很,这种事情让他去管,左右那没脑子的一下子将皇室也骂进去了,可不就是指皇帝是个色令智昏的?”
她极少这样直白地说人是没脑子的,可见也是真的气恼了。
时欢额头的碎发散落,他伸手将碎发勾到她耳后,忐忑不安的心思渐渐落地,斟酌了一番,试探问道,“欢欢生气是因为……我打了傅卓睿?”
“是呀!”时欢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顾辞瞬间落寞下来的眼神,她闻了闻瓷瓶里的药,抓着顾辞的手低声说道,“别动……你说你要打他,等他出了谢家,找个月黑风高夜,麻袋一套,乱棍打死不就完了!如今倒好,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人,我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不少一笔银子呢!”
“还有这手,你自己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自己掐自己好玩么?指不定还要留疤,到时候可难看了!”
落寞的眼底隐约有星火燃起,药粉洒在伤处,一阵阵地疼,却抵不过胸膛里酸酸涩涩、酥酥麻麻地感觉,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欢欢……”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喟叹。
时欢一惊,手中瓷瓶滚落,骨碌碌地滚到一旁,药粉散了一地,“师兄……你的手……”
“无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似春水缓缓流淌而过,漫山遍野的花都盛开,“所以……你不是气我打了人,只是气我伤了自己,是吗?”
时欢点头,应,“嗯……”有些羞赧,也有些茫然。
早该想到的,这丫头方才在谢家自始至终都维护了自己啊!
惴惴不安了一路,此刻喜悦来地太突然,顾辞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喃语,“欢欢……你不知道……我有多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