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小丫头,瘪着嘴,嘴角都是耷拉的,眼睫垂着,一张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的空洞,看起来像是哭了,可满脸的水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没哭。
总之,谢绛觉得,怪心疼的。
“你……”再多的重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没有哄姑娘家的经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道,“要不……我送你去时家吧。”
他没提谈家。谈均瑶被带到傅家也有些时间了,谈家悄无声息地将消息压着,若非顾辞在傅家有眼线,今夜这小丫头必定脱一层皮,他有些迁怒,但就算要跟谈家算算账,也起码得等天亮以后了。
这丫头状态不对,他又不放心找个客栈给她塞着。
便只有时家。
谈均瑶却摇头,终于是说话了,喃喃的,有气无力的,卸了所有的盔甲与防备的样子,“欢欢该睡了……不要去打扰她。”
谢绛却坚持,已经朝着时府而去,“无妨,她若是晓得今夜的事情,往后定要自责,倒不如你今夜去麻烦她一下,这自责便能少些……帝都没有秘密,这事儿她迟早能知晓。”
谢绛一路上断断续续地逗她说话,不轻不重地拍她的脑袋,想要她和往常一样跳起来回嘴、回手,甚至设计陷害自己喝下一大碗的黄莲汤,都没有关系。
这样的谈均瑶,令他心疼。
谈均瑶却不说话。
身上的披风沉重又冰冷,其实根本不御寒,反而觉得比方才还冷。她想起那方帕子,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的,带着香味的。
这才是谢绛的样子,连一块帕子都极讲究。
可今日……这人就这么蹲着为自己解了绳子,下摆泡在泥水里他却浑然不觉。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孩子。父亲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母亲只生出了一个女儿,自此再无身孕。父亲怪罪于母亲,于是母亲便苛责于她,每每情绪低落的时候,就疾言厉色地指责,“你为何不是男儿身!”
于是自己开始叛逆,谈家家训后人不能研习毒术,自己偏要对着干反着来,偏生,天赋极佳,学什么都很快。谈老家主一边憎恶一边不愿撒手……整个时家一边以她为耻,一边又不得不以她为荣,矛盾地连下人都不知道该用那副嘴脸面对这个大小姐。
时欢给了她最初的温暖,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给了自己另一个家,另一个“母亲”。谈家没有给她的温暖、亲情,时家都给了。于是,她暗中发誓,此生不负。
她让自己坚强、让自己完美、让自己足矣配得上时家给她的好,哪怕她知道时家从来不需要她的任何回馈。
她给自己穿了一副坚强的外壳,穿地太久……连自己都逐渐相信,她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人。直到……直到这人一句,傻子,受委屈了?
所有的坚强,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