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时候,还不曾恨过。毕竟对方的的确确是为自己葬了乳娘,又花重金栽培,可如此不眠不休地追杀,难免便恨上了,毕竟,昔年恩情已经尽数归还,自己这些年为画舫敛了多少钱帛更是数不胜数……于是,自己点了点头。
那甘愿嘛?小小的孩子,坐在一张看起来格外宽大厚重的金丝楠木大椅里,脚都够不着地,偏生表情成熟又老道。她问,甘愿吗?一辈子在这内宅后院带着假面具生活,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这些年惊才绝艳的一切。
不甘愿。自己摇头,而更不甘愿的是,这太和郡没有一艘堂堂正正保护姑娘安心营生的画舫。
于是,大小姐笑了笑,取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自己。
便是华帏香。
大小姐说,配方给你了,如何用、甚至有没有用,都只能看你自己。你去账房那里支些银钱,离开这里之后到底回不回画舫去,也由你自己决定,总之,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自己……自由。那是自己这一生里,最后也最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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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欢隐约记得这件事,却和眼前的女子有些搭不到一起去。彼时自己只觉得那女子眼底挣扎又倔强,像燃着一簇又一簇的火苗,若方才太和郡的时府里当个婢女,那才是真的逼着她垂垂老矣。
那一回自己只是陪祖父去小住,随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离开前,将年轻的丫鬟都遣散了,除了一些实在无处可去又不愿离开的丫鬟们。
是以,这件事她很快就忘了。
连带着也忘了自己竟是给出了一份华帏香的配方,得亏容曦也没有将它公诸于众,否则,宫泽那边怕是要不好交代了。
“竟然是你……我想起来了。”时欢眉眼和缓,数年未见,她的性子倒是变化极大,难怪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认出来一星半点,“这些年……看来是不错了。”
“嗯。都是托大小姐的福。”
此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不过一味香料而已,怎地就有如此大的能耐。可……彼时尚且年幼的大小姐目色沉凝问的两个问题,却像是帮自己找到了内心一般,她回去了。
回去后,自然是招致了许多责罚。
她一一受了,闲暇时分想起那张方子,配着试试,却觉甚是喜欢,便一直用着。没想到,之后许多人来问,连妈妈都来问到底是如何配的,自己才知……那香味竟深得那些个,达官贵人的喜爱。
说是……闻之只觉得通体舒畅。
画舫姐妹都试着调配了,却始终不得其要领,之后,她便凭着那方子,地位扶摇直上。
三年前,事出突然,妈妈走了,画舫散伙,姐妹们也是走得走,散的散,她也离开了太和郡,用那些积蓄做了些小买卖,那华帏香,却是再不曾用过。
直到某日听说时大小姐在太和郡,才又买了一条画舫,重操营生,想要与她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