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出了城,朝着辞尘居而去。
时欢正俯身倒茶,车身猛地一颠,停了。手中茶壶中水瞬间就倒在了桌上。时若楠扶着时欢坐好,撩着帘子呵斥车夫,“什么情况,这般冒冒失失的……”
车夫侧身解释,“大少爷,前头突然闯出来一只黑猫……还戴着红铃铛……”
坊间多有传闻,像这样油光黑亮的黑猫不吉利,盯着你瞧着的时候,仿若被吸住了魂魄一般,总觉得渗人。特别是带着红铃铛的黑猫,那在传说中就是鬼神所养的在午夜才会现身的,一旦铃铛声起,必有亡灵作祟勾人魂魄。
是以车夫才下意识勒住了缰绳。
青天白日,带着红铃铛的猫儿蹲在路中间,舔着爪子冲着对面马车懒洋洋地一声,“喵……”慵懒,迷人,撒着娇,偏生,车夫半步不敢越过。
六神无主地车夫只能问车里头的主子,“要不,老奴绕道吧……”这种神乎其神的玩意儿,许多时候并无确切的佐证,可大多数时候偏偏只能信其有,而不敢信其无……
黑猫……
时欢撩着帘子看了眼车前黑猫,那猫儿还小,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那红铃铛挂在脖子上显得格外大。要说渗人,倒不如说是……带了几分娇憨与可爱。
“小黑……小黑……”
呼唤声从远处传来,是个女子,听声音便觉得女子定是娇媚漂亮的模样。声音渐近,从一旁小道上走出一袭红衣的女子,女子步履轻缓,红裙被一旁矮枝勾出,虚虚露出一双着了绣花鞋的三寸金莲,脚腕间一闪而过红色细绳。
女子带着面纱,看不见容色,只一袭可见白皙细腻的额,对方一眼就看向了路边舔着爪子的黑毛,当下上前两步将之抱起,低头轻抚,“小黑,怎地如此贪玩,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你还那么小,可不能乱跑,若是被坏人抓去,他们可是会掐你的喉咙的哦……”
说着,似乎才注意到这边的马车,微微愣了愣,屈了屈膝,笑意盈盈地,“想必是我家小黑阻了这位公子和两位小姐的去路吧,实在抱歉,贪玩……”
时若楠看了眼对方便收回了目光,“欢欢,进去吧。”
时欢没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女子总让她觉得有些怪异,说不上来,就觉得似乎哪里透着些不大明朗的隐晦。
可对方已经抱着那只黑猫退到了一边,若是自己不过去,对方也不会走,如此,倒是多有尴尬。时欢又看了眼对方淡薄的红裙,心道可能只是那衣裳太过夺人眼前吧,她无声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回了马车,“走吧。”
“好嘞!”车夫应是,驾车继续往前走,路过那红衣姑娘身边时,下意识又掉头看了眼,正好看到那姑娘抬头看来,整个人猛地一惊——那眼神!心中惊惧,再看却又不见分毫,仿若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般,明明那红衣女子很是温婉的对着这边屈了屈膝,低着头同自己的猫儿说话呢。
温柔,迷人……新
时欢接过谈均瑶递过来的茶杯,低着头抿了一口,突然抬头盯着谈均瑶……谈均瑶被她盯地渗人,摸摸鼻子,摸摸嘴角,“怎么了?”
时欢表情凝重,“方才……你出马车了吗?”
谈均瑶二丈摸不着头脑,“没有呀!你们俩都堵车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的,我能出啥呀……”
“也没从窗户里探头出去?”
“没有呀!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那位姑娘说的是,阻了这位公子,和……两位小姐的去路。既然她并未瞧见你,那么……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两位小姐呢?”时欢捏着茶杯的指尖都在用力,彼时没有注意,只觉得这女子处处带着些不合时宜的怪异,如今想来,演出来的……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时若楠一把撩开帘子看去,可路上哪里还有那女子半分影子?
“该死!跑了!”时若楠脸色冷沉,咬牙切齿。
谈均瑶也吓了一跳,细思极恐之下,一时间也有些不大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一片衣角亦或一只手来,“兴许……可能我不小心撩了撩帘子?”
时欢蹙眉,想着方才那女子所有的言行举止,那女子怪异的地方还不是这一句话,还有……她问时若楠,“还记得彼时她是如何抱着那猫儿的吗?”
“记得。”时若楠做了一个动作,虚虚拖着只猫儿的样子,又颠了颠,有些吃力地调整了下姿势,用抱猫儿的那只手又做了个抚摸的动作,抱怨着,“这女人也是奇怪……”这动作不吃力吗?
同一只手又抱猫又摸猫的。
时欢却在那动作之中瞬间了然,是了,就是这个动作。
明明有些不伦不类,明明这动作多少有些艰难,可那女子自始至终,都只露出了一只手,还有一只……似是垂着。
黑猫……彼时江家事件据说也出现过一只黑猫。只是据江晓璃所说,那是猫儿比普通的猫都要大一些,与其说是猫,倒不如说是兽更妥当些……可如今这只却反倒像是一只小奶猫罢了。
便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件事。
时欢缓缓搁下茶杯,敛着眉眼看着茶水水面微微晃动,凉声低喃,“原来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戴红绳呢,也……一如既往地,鲁莽行事。”
“你认识?”时若楠脑子里搜了一圈,也实在找不到记忆中出现过这一号人物。于是,言简意赅地问,“是敌是友?”
“敌。”对方的一只手,还是因为自己才被砍掉的,倒是没想到,也是忠心,都这样了还死死跟着顾言卿,想着为顾言卿报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