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延庆寺里的这位文昌帝君的样子就是参照刘沅塑的,其中寓意明显,刘沅就是文昌星转世呗,这种神化方式是不是很熟悉?所以,就算刘沅不想当教主,但是弟子门人也想让他当教主,也在把刘门往刘门教方向演化。
还拿《法言会纂》来说,这是刘沅60岁以后口述,由弟子刘芬整理而成的。刘沅自己说过为什么要整理它,原话不引用了,大概意思是说他看到乡亲们祈禳时太不正规了,甚至毫无道理,低俗、荒唐,对于一个大教育家来说真的看不下去,一个正统儒家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还不是对宗教有所关注?所以他就让弟子们找来了道士们的斋醮科仪的资料来加以改造,这就是《法言会纂》的由来。当时他是54岁,也亲自实践组织过几次法会,所以法言坛由他创建是事实。无论当时刘沅自己,还是他的儿孙、门人是否意识到这是宗教行为都不重要,总之说明刘沅具备了创教的潜质或无意识地创教行为。这一点刘沅的孙子刘鸿典有一句话其实道出了玄妙,他说:“余病中尝梦考生平功德,乃以创教法言羽士为第一”,当然他并不是说自己是创教的人,显然认为爷爷当年搞这个法言坛就是在创教了,这么看来,当年刘伯谷说他们刘家人不承认刘门的宗教性显然只是他个人的观点。
其三,刘沅的儿孙们,特别是历代掌门人是否有宗教行为?
因为刘门的掌门人都是列入法言坛的文昌谱第中的,刘沅的身份是文昌帝君,称为清阳上帝,和他的号是一致的。第二代掌门人刘松文是慈惠广佑帝君。第三代掌门人是刘梖文,他掌门期间开辟了新津老君山的根据地,期间扩建老子庙,搞过一些宗教活动,并写过一些明显是宗教性质的作品,他的号是慈愿救世天尊。第四代掌门人是刘咸焌,号是三元宫大道星君,还有个无妄道人的道号。是不是很值得玩味?
刘咸焌接任教主以后,正值军阀乱战期间,孙培吉也到了他的门下学习,在刘咸焌的带领下经常集体打坐静修,据说可以静下心来,不用想战乱的事。同时,还会带着大家到延庆寺设坛,大家一起诵经,多的时候几百人,然后各自为自己祷祝一番。
刘咸炘在《告法言道士俚语》中说:“法是从道发出来的,要能体道有得,才能行法有效。若单说个法字,不讲道字,那法就成个假排场,就不灵了。”
其他子孙也有宗教方面的研究或活动,就不一一列举了。实际上,法言坛在刘门发展中很微妙的处在一个重要的环节上,一个纯粹的学术团体相对是松散的,但这个法言坛却让刘门的这种本应松散的状况变得紧密起来,好像两条相互平等但又影响的线,其中滋味需要细品才会感到妙不可言。还有一点要说的是,建国以后,刘家人在刘门中的地位已经不再是核心,但法言坛还继续存在了一段时间。
在刘门内部,有些弟子会做些笔记,时间长了就会流出一部分来。比如有一本《法言学习记录》的秘传抄本,其中有这样记载:“道不高,身不修,则法不灵。道统法,法依道,道为一,法为二。”
还有一光绪年间的举人孙培吉,他有一本日记,记载了从18岁到74岁的各种事,其中就有大量和刘门有关系的人和事,涉及刘沅、刘梖文、刘咸荥、刘咸焌等,对于研究槐轩学派,研究刘门有很大价值。其中就提到,入刘门学习丹法,需要遵守五条十五戒,然后学习气功、凝神打坐等。
最后,刘门到底是儒是道?
其实上面全是表象,是儒是道还得看灵魂本质,所以得通过表象去研究刘沅、刘门的理论思想,当然这是个大课题,不是这里能讨论明白的,只能简单讲一点皮毛。道教是讲性命双修的,所以在总结“性”的理论同时,刘沅指出不能忽略命,性命圆融才是根基,显然和道教的性命双修互通有无吧。
在此基础上,刘沅还提出了理、气、神的概念,而且和精、气、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理是指的天理,气则是命,或者说是生命的本质,而神则是主宰,这套理论当然并不是他的原创,包括朱熹、张载这些牛人都研究过,不过以前大家都没有把这三者放到一起,没有加以提炼和升华,所以学者们说刘沅的养气功夫貌似传承自儒家,但实质上根还是在道教。
具体到功夫方面,刘沅的养气主要在心定,他说:“养气者,收放心于至善之地,心定静而气亦安,浩然之气自在,所谓有诸己矣。内外交积而至于充实化神,则心纯乎天,气亦无毫发之不粹,此为心不动,此为正心,古圣人皆此功也。”
刘沅所谓的气实际上是一种先天而来的生命形质,各种呼吸之法是不能养神的,也不会和七情六欲这些影响有关系,所以养气就是养性、养心,也就是他的性命一如的思想,也是槐轩一派的不传秘法。入了刘门,如果想学这些功夫,不但要对天发誓,还要严格遵守各种戒律,这又是区别于传统儒家而更像道教的一方面。槐轩学派并不排斥道教和佛教,承认老子和释迦牟尼都是圣人,而且三教都可以在人性、伦常方面达成一致,归根于性命学说。
无论叫槐轩学派也好,刘门也好,刘门教也好,我们可以简单得到两个结论:
第一,刘本并不是纯粹的学术团体,学说有着明显的宗教色彩;
第二,刘门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民间教团,是有着相当博大的学术思想体系的。
之所以至今学者们还在争论刘门或刘门教的问题,无非就是这两点,所以,明白了这两个特点的存在性,再争论下去其实没什么意义,就算刘沅在世时,拿这个问题问他,他都不一定给一个确定答案。
实际上刘门这种具有宗教性质的学术团体并非个例,由于没有足够的完善严密的组织、执行能力,传统儒家思想在引导、约束底层民众方面总是弱项,而宗教在这方面恰恰是有着优势的,于是借助这种力量来推行自己的思想,构建自己的理想国度,是有着理想和追求的儒士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吧。下面,要讲的太谷学派,同样有着典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