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最后的机会。】
目光扫过杯子内侧写的字,盛愿怔楞在原理,让一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地嬷嬷没了回应,不悦的连连喊着她的名字。
“盛愿姑娘,盛愿姑娘。”
“实在不好意思,奴婢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了神。嬷嬷手艺实在精湛,奴婢险些认不出自己了。”
盛愿回过神,急忙将杯子里的水倒掉的同时,用指腹擦去那一行字。
一旁的嬷嬷笑着替她涂抹着口脂,显然对她的夸奖很满意,不禁有些得意:“姑娘看花了眼也正常,连老奴都觉得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样貌这么多年老身在宫里不知替多少娘娘都上过妆,也没见过几个能和姑娘比美貌的人。若是去年宫里选秀姑娘入了京,怕是也会被人立刻挑进选秀的人选中。”
说话的是宫里安排的来替盛愿上妆的老嬷嬷。
往年一向负责秀女的妆发,见过了各色各样的美人。
京中选秀不论家世,只要是清白姑娘,人品样貌上佳的皆可参加选秀。
原本她只知道今年老天选了个谢家的丫鬟做女夷,没见到人之前十分不以为意。
现下见着真人,按她的眼光,盛愿完全够格。
若只是貌美,还不足为奇,初见时即使是丫鬟的打扮,都挡不住她透露的隐隐超脱的气质。
这样的人不该只是个丫鬟。
说不定日后还有什么大富贵等着呢。
这些夸赞的话,盛愿只淡笑不语,心想着这嬷嬷若是知道她是从窑子里卖进谢家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若是窑子里的姑娘能选秀,只怕人人都挤着头要做娘娘了。
这些日子什么好听的都听过了,从一开始无所适从,此时也早就习以为常,视线透过窗户落在院子里的一处。
不远处,几个画师或是静静观察盛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或有低头专心在纸上描绘的,这些是宫里派来替盛愿笑女夷相的。
等游街之后,就要从中挑选一张作为对照塑泥身。
嬷嬷指导盛愿重新摆弄姿势,忽然见到她指腹上的墨痕,立刻咋咋呼呼替她擦干净指头,不住地念叨起来:“哎呦,我的姑娘,这是在哪弄的黑灰,快别蹭到身上了。”
盛愿打起精神,任由他们摆弄着自己,心思却在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身上扫过。
这些日子府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要见过她的,所以根本没机会出府。
从那日她同上官青在那儿聊过之后,已经过去了七日。
转眼明日就要游街赐福。
可她至今都没给上官青一个回应。
想来也是她等不及了,才用这样的办法捎来话。
孩子。
要她打掉孩子从府里全身而退,盛愿做不到。
哪怕这孩子和她想的不同,哪怕日后会成为拖累,但稚子无辜,不管多难她都会好好抚养。
“这最后一套妆容已经定了,姑娘看看若是还有不妥的地方,老身再改。”
盛愿伸手轻轻抚摸着铜镜里的人,肌肤胜雪,人若桃花,一颦一笑都动人,竟然有些不敢认眼前人就是她。
怎么看都不像月前狼狈被卖进京中的模样。
等一旁的嬷嬷轻咳提醒才急忙站起身:“极好了。今日实在麻烦嬷嬷了。”
恭恭敬敬的回话,又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了过去。
她动作青涩,还险些将荷包掉在地上几次,但干净的眼神加上不加伪装的反应,显然不仅不懂得送礼讨好人的礼数,更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立刻让这在宫里见惯了虚伪的老嬷嬷多了不少好感,心里生出怜爱诱,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好孩子,谢府可有教你游街的忌讳?”
游街还有什么忌讳?
盛愿缓缓摇头,她听到的都是赐福,只要端正的站在花车上,冲着下方的百姓微笑。
老嬷嬷叹了口气,继续连声追问:
“可知走哪条街,又可知赐福要撒什么?”
“你再想想若是遇着当街拦下游街花车的百姓,又该如何?”
“赐福时,该用哪只手?和百姓挥手时,有该哪只手嗯?”
可一个个问题砸的盛愿昏了头。
唯有不停地摇头。
她并不知道游街还有这些学问,不仅如此这些日子,她满肚子都是该如何逃,如何逃走,还有那日上官青的威胁,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早将女夷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管老嬷嬷问出什么都摇头。
见她如此,老嬷嬷并不意外。
只是紧紧抓住盛愿的手腕,郑重叮嘱:“其他都不重要,唯有一点,若你想活命女夷无论如何都不能下了游街的花车。更不要随意出了游街的范围。”
盛愿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她说的如此郑重其事,自然不愿意伤了她的一番好心,点头记在了心里。
见她如此乖巧,嬷嬷更是怜爱的摸着她的脸颊:“我听府里的说,游街第二日便是谢家抬你身份的日子,先恭喜姑娘了,老身保证若游街那日谢大公子回来见了你的模样,定当爱不释手,后知后觉找了个宝贝。”
“嬷嬷谬赞,奴婢不过是个奴才。主子给什么殊荣,也都越不过这层身份。”
盛愿诚惶诚恐,对于话里把她捧起来的滋味十分不习惯。
这些日子这些话府里的人总在在她面前说,就像脚下踩不住实处,人都被架起来,虽然好似是尊贵些,可心里越发空落落的。
见这一嗓子把这院子里其他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只怕旁人不知内情,误会会是她孟浪显摆。
急忙压着声音示意嬷嬷不要继续说了。
见她不仅没有得意洋洋,反而处处小心,嬷嬷只当是她自卑的缘故。
更是想多提点她几句,万一日后盛愿凤凰腾达,也算她积善行德,总能念得她今日的一分好。
继续语重心长道:“傻丫头,虽只是个妾,但侯府的妾和其他能一样么,若日后生下孩子有了依靠,谁都得高看一分,更是彻底有了依仗。所以想法子早些怀个孩子,这样不管日后嫁进府里是哪家的小姐做正室,你都不会受到影响。”
“依仗?难不成生下孩子就为了依仗?若是我的孩子,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当个普通人,不求他能为我做些什么,再说了,从我肚子里出来,怎么能比得上正妻的嫡子。”
盛愿随意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还平坦的小腹。
这么小的孩子,连她都没做好做母亲的责任,又怎么能现下就奢求他成自己的依仗,未免太自私了些。
盛愿不知为何想起谢云霆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