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的突然出现,让温归姝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在她憋回去得快,应当没人看到。
温归姝并不知站在那高台之上下面一众人的神情皆能清楚地尽收眼底,所以邵玹一眼就看到那今日一身水色衣裙的女子。
今日盛装的她,模样多了几分明媚娇憨,亦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刚不知想到什么又偷偷笑起了起来,这一笑更是娇若惊鸿,婉如春潺,一双弯弯的杏眸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叫人平白生出一股像要将她眼里的光亮都抓在掌心好生拢着的冲动。
看她这般笑,邵玹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连带着那张凶戾的面容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玹儿在看什么?”还没落座的宣明帝也察觉到了邵玹的失神,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过此时温归姝已经随着周围的人一同落座,宣明帝也不知邵玹到底看得是何人。
“父皇,没什么。”邵玹说道,“只是觉得今日您的寿宴,司礼监他们办的不错,颇有心意。”
“你也有五年没回京了,自然也不太清楚如今宫中的变化啊!”宣明帝拍了拍邵玹的肩头,两人似乎全然没有天家亲情的疏离淡漠,“今日,朕可是要与你不醉不归!”
“父皇高兴,儿臣便高兴!”邵玹拱手迎道,对宣明帝仿佛也没半点隔阂。
景贵妃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来:“皇上还是少喝些好......”
三人站在台上,恍若一家人般亲昵。
而且今日景贵妃的妆容格外不同,相比于平日男相的凌厉,今儿却多了些媚态与野性,瞧着更是好看的许多。
不少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去探究着景贵妃的变化,更有女眷窃窃私语讨论着景贵妃今日的妆容。
不过这时,也就衬得台下的众位妃嫔与立于一侧的宋皇后处境愈发尴尬。
而握着贤王妃手的贤王面色已微带铁青,那与宣明帝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笑容怎么也维持不下去,宣明帝此番作为就好似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刚刚他春风得意地带着妻子在殿中游走的样子,当真像个笑话。
分明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宣明帝偏宠弟弟,可是不知为何今日格外觉得难受与恼怒。
贤王妃注意到了贤王的不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把人的神志给拉了回来。
贤王勉强地笑了笑,一双眸子垂下来只盯着贤王妃微微隆起的肚子,不再去看台上那刺眼的一幕。
宋皇后虽在,但宣明帝的龙椅另一边早已摆好了一个榻座,显然主持宫宴的人早已料到要有一个位置是留给景贵妃的。
宣明帝、景贵妃、恭王落座,随后周太后也携着周贵嫔姗姗来迟。
太后与宣明帝之间的关系看着还算融洽,而周贵嫔在看到宣明帝的那一刻脸上已然带上了娇羞之意。
诸位宫中之主齐聚,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宫廷乐队一字排开,丝竹琴筝声声而起,如九天神女般的舞姬鱼贯而入,留仙长裙如云缎流动,与此同时太监宫女们也端来了寿宴膳食的前菜,好在虽宴会时间长,但端上来的菜品还是都热气飘飘的,这让温归姝颇为欣慰。
只不过到了她这桌,有一道点心却被与旁人不同。
最后还是那端点心的小太监一脸讨好地在温归姝耳边说道:“恭王吩咐了,说温小姐不喜吃茼蒿,所以便换了一道江州的桃花酥点,还望温小姐喜欢!此外恭王还说,宫宴上给女眷的酒不烈,温小姐若是喜欢可以喝一些,但莫要贪杯……”
恭王?
温归姝听到这二字便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上面,今日的邵玹穿了一身玄色斜襟锦服,领、袖、衣襟等处以绛蓝银丝纹绣边,胸前大片的暗色蟒缠立狮宝花纹华贵霸气,举手投足间都有种睥睨天下的凛然傲气,让人不敢直视。
这会儿他正单手握着一金兽衔耳酒樽饮酒,许是在战场上待久了,他便对旁人都视线格外敏感,一眼就瞧了过来。
隔着数位人,邵玹便单手撑着脸颊朝她抬了抬酒樽,似乎是在敬她。
金玉帘箔,明月珠壁,百数绛花灯辉罗耀列,笙歌鼎沸中伴这蛇舞龙飞,纸醉金迷中叫人遗簪坠珥。
这良辰美景、醉生梦死之时,似乎也让邵玹的眉目间染上几分慵懒与倦怠,他宛如一只疲惫的雄狮匍匐在这浮光跃金的锦绣窝中,半是沉迷半是清醒。
他没看他那敬爱二十载的父皇,也没看那如仙如幻的摇曳舞姿,他只是在看她。
好似眼中只能看得到她。
温归姝的心好像漏了一拍,她对上他的视线,而又在看到他脸上那道细长的疤痕时,突然觉得那大殿之上无比尊贵的恭王有几分孤独。
他像是被困在金笼深宫里的兽,踱步反复,寻不得出路也不能破这束缚。
他的父皇握着他母亲的手笑意盈盈,却会在今晚认回他真正爱着的孩子,而又在日后毫不留情地对他斩首。
他的兄弟姐妹欢坐于下,却无人愿与他说上一句话。
温归姝不知为何,那一刻突然想对那高高在上的邵玹说一句话。
温归姝这般想,便就这般做了,她不知自己如何来的勇气,但却觉得心中憋着一股郁气:“告诉恭王。”
“少饮些酒吧,后背的伤会留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