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复光站在一侧磨着墨,看着宣明帝心情好上不少,便适时开口道:“皇上,安阳侯已在偏殿候着了,可要这会儿传进来?”
“三皇子如何?”宣明帝问道。
“回皇上的话,三皇子殿下已无大碍,您看可是要让三皇子殿下入宫居住还是?”高复光试探着问道,宣明帝虽已下了圣旨承认了邵赫的身世,可是上玉牒的礼制流程尚进行,邵赫又没有封王,自然也没有皇子府可住。
这么瞧着,邵赫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安阳侯府,朕瞧着就不错。”宣明帝说道,“让安阳侯进来吧。”
安阳侯进殿时,宣明帝手中圣旨上的墨迹已经干了,他看到安阳侯时面色倒是一如往日的温和随性,仿佛二人是至交好友相见,而非君臣。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安阳侯进殿行礼,面色算不上太好。
宣明帝说了“平身”,安阳侯却没敢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说道:“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啊?”宣明帝不紧不慢地问道。
“臣一罪护卫缺责,让三皇子于安阳侯府遇刺,命悬一线:二罪教子无方,嫡子姜霁行事偏颇,有损颜面;三罪办事不力,让小人抓住把柄、污蔑陷害……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望皇上恕罪!”
安阳侯细数自己的罪责,旁人听了只怕一头雾水,但宣明帝却心知肚明——尤其是第三罪。
安阳侯跪在地上,心中也是怒火滔天,若非恭王有意透露,他还不知在李丞相的书房中发现了他的亲笔书信,只不过这封书信被恭王压了下去,宣明帝虽没说,但亦知晓此事。
安阳侯知道,他们这是遭人陷害了,宣明帝压之不发真是在向他施压。
施压何事?唯有三皇子一事。
“朕自始至终都是相信你的,那封书信朕一定会叫人查个清楚。至于前两条,这些也怪不得爱卿你……起来吧。”这是宣明帝第二次唤安阳侯起身了。
然而安阳侯却仍旧未动,他深吸一口气,俊朗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宣明帝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消失过,他柔和的目光落在安阳侯的脊背上,却好似有千斤万斤的重量将安阳侯的脊背压得直不起身。
“臣的嫡次女姜霏心悦三皇子殿下,臣斗胆腆着老脸来为次女求个恩典。臣亏欠次女颇多,唯愿次女平安喜乐、如愿以偿,还望皇上成全!”
安阳侯行了个大礼,终究是认下了此事。
事到如今,也唯有这条路看着能保全整个安阳侯府了。
宣明帝听到这话大笑了三声,然后拍手叫好道:“好啊,好啊,赫儿也对朕说过此事,两情相悦,乃是最好不过了!朕这就下旨!高复光,研磨……”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哟!”高复光连忙上前恭贺。
安阳侯面上也终于挤出来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怎么也不达眼底。
——
温归姝人还没出昭华宫,就先得了宣明帝赐婚的消息。
原本三人用膳的和谐氛围骤然一凝,景贵妃脾气上来顿时就挂了脸,筷子往桌上一摔冷哼道:“今日倒是又慈父心肠了起来?赐婚,赐婚,康王几个都无人管,倒是先给他赐婚上了!”
自从知道邵赫是珍妃的遗腹子后,景贵妃与宣明帝的冷战到今日都没有完全消解。
邵玹倒是面不改色,两块剔好的鱼肉景贵妃与温归姝碗中一人一块,半分细刺都瞧不着。
“这婚事应当是安阳侯府求的。”邵玹开口道,“三皇子没认回前就与安阳侯府流落在外的嫡女姜霏相识。”
景贵妃听了这个缘由,一时间也有些无语,只不过很快她的视线就忍不住在邵玹与温归姝二人之间游走:“三皇子都赐了婚,你这二皇子还没个着落,你父皇真是有够偏心!”
这话旁人听了恐怕都觉得荒唐,宣明帝都许了邵玹婚事自主的权力,这还不够偏心?这话也就景贵妃能说得出口。
“母妃,您倒也不用在这等事上争锋。”邵玹轻飘飘地挡了回去。
景贵妃看着邵玹油盐不进、温归姝闷头吃饭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真不知道这俩孩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罢了,罢了,没一个人听我的。我如今老了,说话也不作数!”景贵妃嘴上叹道,手却诚实地夹起了邵玹剥好的鱼肉细嚼慢咽地品尝。
温归姝见状也连忙乖巧地为景贵妃斟茶倒水:“贵妃娘娘哪里会老呢?我还等着您开春教我骑马呢!”
这话景贵妃爱听,脸上顿时又有了笑意。
三人其乐融融地用膳,却不曾想宫女来报说今日宣明帝翻了景贵妃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