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狱中,温归姝分明是罪人之身,却没人敢轻怠她。
黝黑的长廊、发霉的木栏杆、染血的镣铐与狰狞可怖的刑具,温归姝一身青衫白衣是昏暗腥臭中唯一的亮色,不合脚的绣鞋在石板踩踏之时发出轻响,温归姝从容地走入牢房中,没有任何畏惧。
安阳侯看着牢房内就地而坐的温归姝,只觉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荒谬至极。
难不成还要对恭王妃用刑吗?
可是邵赫只说把人抓起来,也没个明确的指示,安阳侯也只能先把人关起来再说。
待安阳侯走后,温归姝才认真地打量起大理寺的牢狱来。
这儿的环境属实恶劣,温归明已待了四五日之久,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好。
温归姝的思绪在发散,却不曾想有一提刑官走到了她的牢房前往里面递了一个毯子,温归姝微微诧异,抬眸就看到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蓄着胡,高颧骨尖下巴,乍一看不像什么好人。
只听他说道:“牢房水露湿重,王妃莫要感染了风寒。”
这毯子算不上什么好货,但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施以援手,可见眼前之人应该对恭王府……不,准确说是恭王,颇有渊源。
“敢问您是……”温归姝拿捏不住眼前人的身份,于是询问道。
“王爷曾对我徒儿有恩。”眼前的提刑官不是别人,正是马大人。
马大人话少,说了这句便不言,温归姝却突然想到了那个帮温归
明画过画像的人,那人也是做过刑狱官的:“敢问您的徒儿可擅人物画?”
“正是。”马大人没想到温归姝知道自己的徒儿,也颇有些惊讶,于是又说了句,“王妃若是有事可以寻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帮助。”
“那就有劳您了。”温归姝知道她这是承了邵玹的情了,“我那四弟弟温归明可还好?”
“一切安好。”马大人言简意赅地回了四个字,温归姝便知道温归明的处境不算太坏。
这次把温归明卷入其中,也算是为难他了。
“恭王府有位侍卫名为申长风,大人可知道他如今在何处?”温归姝又问道。
“此人已被用刑了,不过他命硬,扛得住。”马大人说道。
温归姝没想到邵赫真的敢对恭王府的人用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与焦急来,可是她如今的处境也如瓮中之鳖,什么都做不了,能靠的也只有外面的邵玹了……
——
温归姝一入狱,外面才是真的炸开了锅。
先是二公主天未亮就跪在了泰光殿前请求宣明帝网开一面。
景贵妃则强行擅闯昭华宫,与禁军对峙了几个时辰之久。
乌先生拿到了马大人手中的罪证,便让庄临暗中传播出去,将瑞王谋害恭王妃又栽赃到文信侯身上的事传的大街小巷皆知。
温府、江府的人与文信侯府的李氏都在费心费力想办法入牢狱中看温归姝一眼,可是他们到底势力微弱,只有温之远想办法贿
赂了狱卒捎了些东西进去。
陈宝珠也在府中哭天喊地地求父亲在朝堂上劝一劝皇上,陈大人心中自然是更希望恭王安然无恙的,毕竟北丹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没了恭王梁宣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可是宣明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料理了恭王拿到他手上的兵权。
陈大人就算有心谏言,恭王身上的罪名又洗不清,他根本无法开口。
至于先前追随恭王的武将也因为阎将军的事而打了退堂鼓,甚至有几个还跳出来指责恭王往日的过错,以此来向宣明帝显忠心。
安阳侯府之中也是鸡飞狗跳,姜霁乃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安阳侯与邵赫将温归姝下了大狱的人,温归姝不过一柔弱女子,难不成大理寺还要给给她用刑?
“姜霁,我看你为了个女人真是失心疯了!”安阳侯被姜霁的句句质问弄得焦头烂额,这些天他忙着恭王府的事,入宫述职的时候才知道姜霏又与邵赫因北丹公主的事争风吃醋起了冲突,还是宋皇后从中调停,如今邵赫显然已经对安阳侯府十分不满。
而这不满的根源就在于安阳侯府的摇摆不定。
安阳侯的确最初只是想独善其身,可是自从姜霏嫁给邵赫后,邵赫就如一条毒蛇般将安阳侯府往他的泥沼之中拉,逼得安阳侯府不得不支持邵赫。
先前科举舞弊案的协同便是邵赫对安阳侯府的一次施压,更是宣明帝默许之下的施压。
安
阳侯不想违背良心,可是又不得不屈从于皇权,两方周旋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憋屈。
事到如今,安阳侯府能选择的也就只有全力支持邵赫,可是依安阳侯看邵赫的品性,就算登上了那个位置也多半不会善待安阳侯府,早知今日他绝不将姜霏嫁给邵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