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却惹怒了邵玹,邵玹一拍腿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嫌我不中用了?嫌他们不听我的话了?”
温归姝看到邵玹固执的模样气极反笑:“行了行了,不就是两筐荔枝吗?那马车翻车也不是他们能预料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药也不喝了?”
温归姝一开口,邵玹里面就蔫了,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高大的身影蜷缩在软塌上颇有几分委屈的意思。
几十年了,温归姝瞧见这一幕还是会心软。
温归明叫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挥手告退,邵旻泽看到自己的父母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变得更容易吵架后也是觉得好笑:“舅舅慢走,朕已叫人备好了马车,天色渐晚,如此也方便些。太子,帮朕送送舅舅......”
“是,母皇。”太子连忙说道。
待温归明与太子一走,大公主立马就上前挽住了温归姝的胳膊:“祖母,你就别与祖父计较了,祖父也是想讨您欢心....
..祖父,您快把药喝了吧,母皇都已经将那些人处置了,您也别生气了......”
大公主一撒娇,殿内的气氛瞬间软和了下来,温归姝与邵玹都格外偏宠这个长公主,自然也听话。
邵玹闷闷地喝了药,喝完药还眼巴巴地瞅着温归姝想要她递来蜜饯解苦,可是温归姝只是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还是不肯低头。
邵旻泽看到父母二人这番模样只觉得好笑:“还真是老小孩,你们是越老越爱闹腾。”
邵玹立马说道:“你小时候惹的事还要我跟你算吗?怎么,现在就嫌你父母老了不中用了?这帮人,见我身子不好也不听话了,惯会见风使舵的......”
“父皇,我都查明了,那真是意外。”邵旻泽苦笑着说道,饶是她在外再怎么呼风唤雨,到了父母面前都得盘起来,“您也别念了,我都叫人重新送入宫,定能让母后吃到。”
“我就是随口一提,哪用得着这么折腾?前后两次,也太耗费人力物力,罢了罢了。”温归姝连忙摆手说道,也就是邵玹到了这半年岁才变得如此固执敏感,“你也别跟我置气了,吃了药早些上床,太医说了你得多休息......”
邵玹见温归姝的态度软了下来,连忙伸手握住了温归姝的手:“那你得同一起休息,你今日起得也早......”
“你先进去。”温归姝拍了拍邵玹的手,待邵玹蹒跚
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回内殿时,面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又拍了拍大公主的手,让她也先回去。
最后屋内只剩下了温归姝与邵旻泽,邵旻泽知道母亲怕是有话要说,便坐了过去像小时候一样贴着温归姝:“娘。”
一个“娘”出来,邵旻泽当真变回了小孩子。
“怎么这么大的人还撒娇起来了?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你这女帝的威严都碎了一地。”温归姝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娘有话想对你说,你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人也愈发糊涂固执,只怕哪一天撒手就去了。若是没了你父皇,你姑姑必定要惹事,你不必心软,该如何就是如何。”
“对待西域态度一定不能软,文武并重才能保梁宣根基,你切记如何衡量.......”
温归姝仿佛交代后事般一件件说着她与邵玹顾虑的事,邵旻泽越听鼻尖越发酸:“娘说这些做什么?听得人好生难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你父皇去了,我哪里独活得了。”温归姝一想到邵玹今日因为那一筐荔枝大发脾气的样子,她的心里哪里会好受,“我与你父皇,说好了白首不相离的。”
邵旻泽听到这话心头一震,她知道父母感情好,却不曾想会到这个地步。
可是看到温归姝湿润的眼眸后,邵旻泽想劝温归姝的话又都咽回了肚子里,她知道母亲的性格,哪里是她能劝得动的
。
“娘,我知道了。”邵旻泽眷恋地嗅了嗅温归姝身上的味道,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等邵旻泽走了,温归姝才扶着杏春的手臂入了内殿。
邵玹仍旧没睡,他带着西域进宫的老花镜在看温归明送进宫来的话本子,看到温归姝他立马合上书,眉眼间还是那般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朝着温归姝伸出手,他看到了温归姝眼眸的水色,那张不再年轻漂亮的脸在邵玹眼中却还是如明烛月辉般无可比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对不住你,早知道那些年打仗时就收着些了......说好,要陪着你的......”
不然也不会落下一身伤病。
温归姝轻轻一笑,反握住他的手说道:“胡说什么,生离死别乃是人生常事,你好好养着身子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邵玹不语,他的身子他清楚,只是他还舍不得啊,舍不得先行一步。
那些人哪里能照顾得好他的宝贝呢?
邵玹紧紧地牵着温归姝的手,两个人搀扶着朝着床榻走去,两道苍老的声音一高一低传来。
“若是我先下了地府,定替你把地府里不喜欢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归姝那时候,可还愿意见我?”
“那你在地府里,高低也得得个阎王的位置,不然真是辱没了你‘鬼煞战神’的名号......”
“好好好,那你记得别喝了那孟婆汤了......喝了也无事,喝了我也定能找到你。
”
“可是真的?”
“你那测谎的本事又不灵了?”
......
昏黄的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渐渐融为一体,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