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棘看着窗外,眼睛微微眯起,“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她对我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我,更不会给我画画。”
对双亲的占有欲大概是每个孩子与生俱来的天性。
即使小时候的他的情感与常人不太相同,可对于父母却是格外的在意,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意他们的每一个目光和每一句话,以至于偷偷模仿,学习。
“我母亲是被困在这里的。”江棘忽然说。
傅盈惊讶地看着江棘。
“商业联姻,你明白的。”
傅盈点了点头:“嗯。”
“我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算计一番,即使是婚姻,也一样。”
江棘走到梳妆镜前,拿起一面小镜子看了看,“所以他一下就看中了我母亲。我母亲当时是江城所有上流的二代女孩儿里长得最好看、学问最高,还留过学拿过数次奖学金的人,总之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然后呢?”
江棘抬眸看了傅盈一眼:“然后我父亲就非要她不可了。”
傅盈蹙起眉:“只是因为她最出色?”
江棘点了点头。
傅盈对江棘父亲的好感顿时下降:“你爸觉得他自己很出色,所以要找个跟他一样出色的妻子,然后强强联合,生个最出色的孩子是吗?哦,不,应该是生个最出色的儿子,好继承他的皇位!”
江棘挑眉笑了:“真聪明。”
傅盈撇了撇嘴:“你妈妈也太倒霉了,好好的人生就这么毁了。”
“是很倒霉。”江棘望着窗外的月亮,“所以她被逼疯了啊。”
“疯得……连一个小孩都能让她那么羡慕。”
傅盈听得难过,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我每天都会上楼看她,以前她经常会发呆,你来了之后她才变得不一样了,眼里有了光,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
母亲经不得风,又怕自己的病传染给她,所以总是透着窗看傅盈。
小时候的自己看到这一幕后很好奇,好奇渐渐转变为嫉妒,嫉妒她获得了母亲的关注,再然后,他就拉着张凳子,坐在母亲旁边陪她一起看。
那个画面有些诡异,又有些可笑。
但却是他们母子之间唯一会一起做的一件事。
母亲曾经问他:“喜欢她吗?”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回答说:“喜欢。”因为他知道,这是母亲想要的答案,所以他顺着她,说了她想听的话。
可“喜欢”两字出了口,就仿佛成了一个魔咒。
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喜欢她好看的外表,也喜欢她的肆无忌惮,甚至喜欢她每回做坏事时鬼灵精的模样。
她摘过园子里的玫瑰,也因为觉得荆棘很丑,在午后没人的时候偷偷用剪子剪了荆棘条,甚至还知道用皮鞋把枝条踢进引水渠里‘毁尸灭迹’。
小时候的她嚣张的不像一个来做客的人,整天带着一队保姆这儿赶那儿赶,玩老鹰捉小鸡,玩过家家,还要他们把所有树底下的蚂蚁洞都挖开——就因为她好奇蚂蚁窝是什么样。
直到长大一点,开始爱美了,又一天七八身衣服地换。
每换一身衣服就一定要给他看,他还必须夸她,不然她就到父亲那儿告状,说他欺负她。
明明父亲那么严厉的一个人,她竟然不害怕,而父亲也居然却对她任性的要求总是全部应下,他为此被罚了好几回,每次作业都翻了几倍。
他故意拿着成倍的作业去母亲的卧室里做,母亲却什么都没说。
他写作业,而她专心地画起了关于傅盈的画。
再之后他就把青蛙切得七零八落地去吓傅盈,他成功吓到了她,把她吓乖了,也把她吓哭了,她第二天就被傅成江夫妇接了回去。
那回母亲生气了,但她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他。
只是她又病了,病得只愿意躺在床上,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江棘很不高兴,他忽然有点恨傅盈,可心里又盼着傅盈再来他们家。
因为……他也想看见她。
其实,他挺喜欢看她的。
看着她开心,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同等分的开心,看着她一头汗地抱住父亲的腿,再被父亲抱起,他似乎也能感受到被父亲关怀的感觉……
一开始,他只是目光追随着她,渐渐的,他的情绪他的思想全都和她相关。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只要有她,他的身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身上。
再挪不开。
所以,喜欢上她,爱上她,都是顺其自然,又意料之中的事。
傅盈听了却鼓着脸颊,又生气又难过。
她联想到了自己,她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差点要抑郁的阶段。
她忍不住瞥了江棘一眼:“你知道那样不好,那为什么之前还要关着我困着我?要是我和你妈妈一样抑郁了疯了怎么办?”
她又指了指肚子,“我要是也不爱这个孩子,不理他不管他,那他不就成了下一个你了?”她别开眼,语气不佳地腹诽着,“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我,你儿子肯定也得歪,以后也要出去害其他无辜的人。”
她的话说得很重,江棘听了却一点不生气。
他只是笑,眼角嘴角都挂着笑意:“不会的。”
傅盈瞪了他一眼:“我要给你儿子起名叫江坎坷。”
江棘眼里的笑意更甚,他用了点力把她拉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道:“乖,别闹。”
傅盈别开头,还是气呼呼的:“我没闹。”
“我们俩跟我爸妈情况不一样。”江棘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不会走他们的老路。”
傅盈嘴唇往下撇:“还不是因为我好欺负。”
她微垂着眼,声音低落,“你妈妈那么厉害,一个人肯定也能活得特别多姿多彩,我依赖别人依赖惯了,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虽然之前被关着也很不开心,但肯定没你妈妈那么压抑,毕竟她是天之娇女,该在天上飞,我不是,我早就金窝银窝待惯了。”
说到这儿,傅盈抬头瞥了江棘一眼:“你眼光好差,我差了你妈妈不是一点半点。”
江棘扬着唇,看向她的眸子里落着点点光芒。
他低笑着说:“可我就是爱你,你也爱我,所以我们不会和我爸妈那样,他们之间可没什么感情。”
说罢,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再渐渐往下,最后落在她的肚子上,“而且你很喜欢他,很爱他,也不会不理他,不管他。”
傅盈咬住唇:“谁说我爱你了?”
“那你爱谁?”
傅盈噎住,伸手戳了戳玻璃窗:“还不是你一直看着我,不然我肯定桃花漫天飞,爱挑谁挑谁。”
江棘挑眉:“你还看得上别人?”
手指落在傅盈心口,略略用力地戳了两下,“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吧,盈盈,你爱我的。”
那手指似乎戳到了她的心上,傅盈喉咙动了动,贴着玻璃的手也攥了起来。
窗外月光皎洁,张牙舞爪的荆棘林中,红玫瑰开得艳丽非凡。
江棘俯身贴在她的耳边,强势地抓住她的手,迫着她张开五指,与他十指相缠。
“盈盈,说你爱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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