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对女子约束颇多,更何况大户孀妇沐夫人身为女眷,昔日流落于流民之中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有损清誉。倘使沐家家规森严,还不知遭受何等惩罚
如此一来,岂能大张旗鼓
换做旁人,或许就索性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更不会再同谢拾他们有丝毫牵扯,只将一切有损清誉之事严严实实遮掩过去。沐夫人肯私下遣人送礼,已是出乎意料。
好歹当初也算救人一命,还倒贴了饭食和医药费,谢拾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贺仪。
或许这也算封口费
谢拾不着边际地想着。
果不其然,那健妇大大松了一口气。想来谢拾若是不收,反而令沐夫人难以安心。
人走后,谢拾与徐守文私下一说,便知他也收到一封迟来的贺仪,贺童生功名。毫无疑问又是写作“贺仪”,读作“谢礼”。
“我只不过让了一回马车而已。”徐守文摇摇头。若非谢拾及时叫停马车又主动下车救人,无知无觉的他们或许从头到尾都不会知晓那对母子
的存在。自以为并无寸功的徐守文拿着谢礼颇为烫手,反而替自家小师弟打抱不平起来,“好歹救了他们两条命,区区黄白之物就将你打发了”
他倒不是一定要求厚报,只是自觉小师弟受到了轻视救命之恩,如此而已
“恐怕不止如此”
谢拾目光远望,若有所思。
暮色凋零,远去的马车早已化作一枚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线尽头。蓦然间,却有另一幅画面突然蹦出,占据了他的脑海。
记忆中灿烂的晨曦取代了黯淡的黄昏,府衙前的长街拐角,马车迎面而来,交错而过的瞬间,依稀露出半张芙蓉面。
通往府衙方向的马车、相较于救命之恩似乎过于简薄的谢礼、奇怪的张知府一枚枚散乱的碎片被无形的丝线串了起来。
若是沐夫人与张知府关系匪浅,知晓救命之事的张知府因此抬他一手也就不足为奇总不至于沐夫人的娘家就姓张罢
谢拾身驱如过电般一颤。
源源不断的猜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又如种子在他脑海生根发芽,竟是挥之不去。
连徐守文都不曾相告,谢拾只是与胖狸猫凑到一起讨论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理。
然而这份猜测却无从验证。
谢拾只能将之暂时搁置。
眼下更要紧的是府学就读之事府学远在府城,谢拾一旦入学,休假方能回家。为新晋生员考虑,府学给了足足半个月时间让大家准备妥当,半月之后正式入学。
刨除路上往返花费的时间,也就是说,谢拾此次归家,只有十天左右的假期。
他不再耽搁,踏上返程的路。
父子俩归家前,二桥村早已收到谢拾得中小三元的喜报,据说报录人上门那天,喜形于色的余氏险些连私房银子都撒了出去。
只一日功夫,谢家上下便听尽了旁人的恭维赞美,却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腻。
老徐氏与余氏这对婆媳突然间亲如母女,都有了一个相同的爱好,每日至少在村里溜达三遍,听旁人花式吹捧自家拾哥儿。
旁人若是不主动开口,这对婆媳便一唱一和,想方设法也要开启话题聊起儿孙来。
短短数日下来,婆媳俩俨然成了“村中一霸”,旁人远远见着就绕道走的那种。
偏她二人毫无自觉,远远见了旁人便热心上前打招呼,拉着人聊起来没完没了,直到终于从对方口中听到对自家拾哥儿的夸奖,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兵”回家。
至于旁人回家之后越看自家皮孩子越不顺眼,再次酿成“无辜幼童遭竹笋炒肉”的惨剧就与美滋滋的婆媳俩无关了。
直到谢拾归家,惨剧才告终止。
不得不说,全村老少尽皆开怀。
谢大有与老徐氏老两口正惦记着给自家孙子办宴席,却骤然得知府学只有半个月的假,待不了几日谢拾就得再次离家这下子,一家人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没人说出不去府学这种傻话这可是自家孩子寒窗苦读数年才获得的荣誉
“十天尽够了。”思来想去,老徐氏只好收回大操大办炫耀孙子的心思,拍板道,“咱们只在村里操办一场酒席就是了。”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谢梅红着脸凑到她娘耳边说了什么。刘氏脸色大变,连拍大腿“这事我竟忘了,得亏你提醒我”
她转头就对婆婆和盘托出“娘,梅姐儿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拾哥儿离家去了府学,岂不是恰好错过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