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唯壹把该说的都说了,表明自己的所在地后,放下医疗箱,在酒吧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咖啡静静等待。
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酒保闲聊。
黄桃则是要了一份香蕉船,这是她自己付的账,不算是钱唯壹请的客。
公司里的草莓圣代,可不能被圆盘反面小酒吧里的香蕉船代替。
“在城里上学条件很苛刻?”钱唯壹随便问着。
从圆盘正面的情况来看,应该不像是教育普及度低的样子。
酒保为钱唯壹准备好咖啡:“嗯,倒也不算苛刻,公司有点社会福利羡慕,比如免费基础教育。孩子去,能学会基础知识。”
“那你这是……”钱唯壹看不懂了。
“觉得没啥必要。”酒保说道,“读书识字没啥用,还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出来打工。”
“童工?”钱唯壹觉得酒保岁数应该不大。
酒保点头:“没错,童工。”
“哦,在我脑海里埋藏着一个禁止使用童工的地方。”钱唯壹闻着咖啡的味道,感觉有点像香油。
“那一定是个神话故事里的国度吧。”酒保面无表情,“故事里经常这么写:有个天堂,有资格的善人才能去,特别的好,人在里面就是享福。”
钱唯壹听着这话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可是孩子不能早早出来工作的话,那时间不都白白浪费了吗?”酒保有点茫然,“越早出来工作,越早赚钱,工作的越久,赚的越多,才能过的更好。有些被家庭拖累的人更是如此,这是你们能够进入公司的幸运儿,无法想象的吧。”
“你有家庭?就是有父母兄弟那种。”钱唯壹觉得事情终于有点意思了。
“有,”酒保眼神有些许惆怅,“不过没有血缘关系。生活太苦了,慢慢自发的就组成了家庭。”
“还能这样?”钱唯壹万万没想到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会组建成家庭。
“嗯,挺奇怪的吧。孩子需要成年人照顾,成年人怕以后没人养老。各有需求,就组合在了一起。”酒保耸了耸肩,“协力才能活下去,就是这样。”
——For Faily?
不知怎的,钱唯壹脑海中浮现出个天天飙车的光头肌肉男。
“黑板上写的这些帮派,也有家族形式的吧。”钱唯壹用大拇指指了指黑板。
“对,十虎门就是。那帮大佬都是结义兄弟。”酒保眼中有羡慕,“结义兄弟啊,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听起来挺厉害的。”钱唯壹摸了摸鼻子,爬山虎已经死了,要是按照结义誓言来看的话,这帮派是保不住了。
“更羡慕你这样能进公司的人。”酒保也挺善谈,“从小到老,公司全包。孩子不用生,公司来养老。不像我们,只能用传统方法来生活。有不少人,努力组成家庭,不停生孩子,人多了总能有办法。”
钱唯壹不知道公司里的人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反正见到的人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
要是有个人跟他说:结婚没毛用、生孩子没蛋用。
他都不觉得奇怪。
倒是公司外的人,不停生孩子,多子多福,玩了命生十几个,出门打架都有气势。
大孩子带着小孩子,能不能活得另说。
第四队队长方巧,把公司外的人比作蟑螂,不是一时兴起。她是见过一些人和事,然后就这么认为了。
这跟垃圾回收场的马娜婆婆说的话,又有矛盾的地方。
好现实的问题啊,有一种武侠里大侠突然被养老问题困扰,都没办法去行走江湖的感觉。
毕竟不是哪个大侠都有庄园有游艇、没爹没娘不用管。
要是家里老爹拉着大侠的手,哭诉:“儿啊儿啊,家里的地都荒了,你留下来种地吧。你天天外面跑,也没带几两银子回来,快别瞎忙啦。老老实实种地挺好的。胡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啦,最近征粮又征得厉害。”
大侠怎么办?
年轻的时候向往着热血冒险的生活,直到发现自己腿脚不好腰不行了。
“你们没试过进公司?”钱唯壹知道,正因为进不去,才会过这种生活,但还是想问问酒保是咋想的。
“公司,外人也没见有进去的啊。”酒保说道,“你们不都是从公司里长出来的嘛?公司要什么人,员工就长成什么样。大街小巷上有这种传言:公司的人生来便是公司的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没错。”卖力吃香蕉船的黄桃头都不抬,“公司的人确实跟你们不一样。”
她放下勺子:“公司的人和外面的人的差别,比人和猴子的差别都大。”
钱唯壹惊讶的看了眼黄桃,他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说出这种话。
“就是这样。”酒保意外的平静,“公司就是这样。”
“认命了?”钱唯壹这话说的有点像是何不食肉糜。
“不认命能怎么样?”酒保说道,“讨厌公司归讨厌公司,但是又不能没有公司。不,也没人能让公司消失。听说那个鲜于以撒,想要让大家不用货币,过上人人有工作都能自给自足的生活,公司也是这么宣传的,结果还是没差。”
一家公司有这样的大目标,本身就够扯淡。
酒保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还是看看解闷的东西吧。”
电视屏幕上蹦出个少女偶像,穿着华丽的衣服,在一堆粉红泡泡的特效加持下,又蹦又跳唱跳全开。
死气沉沉的酒吧里,多了一丝热闹。